飘香的记忆（二) 【 散 文】，
久居江南的我，近二十年没见到过沙枣花了。春天，虽然赏过了清新淡雅的玉兰花，送走了嫣粉妖娆的杜鹃花，陶醉过馨香袭人的柚花香……但总有一腔深深的怀念，一抹缱绻的柔情，萦绕心头，难以释怀，那就是塞上的沙枣花。
沙枣花，人们称之为沙漠的桂花。虽然它的花期和江南的桂花并非同一季节，但花形还真有点像呢。五月，沙枣花开了，淡黄色的小小的花朵儿，并没有亮丽的色泽，在灰青色的树叶掩映下一串串、一团团挤滿了枝桠。其貌不扬，却努力地绽放着，散发看醉人的香气。
沙枣花的香气浓烈而摄人魂魄。大凡形容花香的清雅、馥郁、幽香等溢美之词对于沙枣花来说都是不相宜的。她不以花容取胜，而以香韵夺爱，那烈烈的的花香，让人一嗅忘魂。她落落大方，仿佛一位热情洋溢的少女展开炽烈的情怀向你扑面示爱，那毫无掩饰的烈焰般的痴情犹如久别重逢的恋人，毫无娇柔作态，真情令人动容。这炽烈粗犷的大爱对于温婉的江南确有些唐突了，而对于豁达豪放的塞外却真是相得益彰。
沙枣花是大自然的精灵，她纯洁天成、绝无污染，它的香气被人们喻为“西部第一香”。当年西部歌王王洛宾的一曲《沙枣花儿香》，传唱了半个多世纪，很多人正是从那时起，初识了沙枣花。每当那优美的旋律响起，人们的嗅觉便顿时被喚醒，被陶醉……
据说，乾隆皇帝的香妃，是众多嫔妃中唯一的西域女子，因体有异香深得乾隆皇帝的宠爱。香妃就是从小用沙枣花泡水沐浴而体有异香的。 真是当之无愧的“西部第一香”啊！
当你一嗅忘魂于那醉人的沙枣花香时，也许还不知道沙枣树还有着美妙的名字，它又叫作“银柳”、“桂香柳”，很诗意吧？沙枣树是落叶乔木。耐干旱，抗盐碱是西部地区防风固沙的斗士。它没有杨柳的婀娜，也没有白杨的挺拔，它有着绛褐色的树身，主干皴裂，小小的树叶银灰中泛着青绿，没有一般绿叶的青翠与水润。枝干沧桑盘虬，锐利的棘刺遍布其间，尤其是根部，暴裂出密密匝匝的纵痕，那无数的深深浅浅的沟壑真比百年的松柏还要沧桑。
我怎么也想不出它为什么会有着“银柳”这么美的名字，和柳完全不沾边儿呀？也许是银灰泛青的树叶吧。说起这银柳还真的有一段故事呢。十几年前的春节前夕，我到花市买年花。花市上，兰花、百合、玫瑰、茶花、姹紫嫣红，应有尽有，就连含苞的腊梅也都整股的锯下来出售。其中有一种满是苞芽的鲜切枝条我叫不出名来，问卖花的姑娘，姑娘说：“这是银柳啊！过年招财进宝，吉祥如意，家家都买的啊！”银柳！我不禁一震，那不是沙枣树的别名吗！“能开花吗？”姑娘甜甜地笑了：“这要看你怎么养了，要是水养就能开花，要是不加水成干花也很漂亮，能养好几年呢。”花市的银柳一捆儿一捆儿的，长短不一，最长的近二米长呢，苞芽五颜六色的，姑娘说是染色而成。我还是喜欢银色的本色，因为它与沙枣树叶的颜色更接近吧。我也曾疑惑：这银柳怎么没㯥刺呢？而且过于笔直，但是，那天，我还是买了十枝九十公分长的银柳，水养在大花瓶里。每周换一次水，祈盼着沙枣花开。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银柳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再查证一下词条：“沙枣树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沙漠树种，属于落叶乔木，有抗旱，抗风沙，耐盐碱，耐贫瘠等特点，为落叶乔木。别名有银柳，香柳，桂香柳，七里香。”沙枣树的确是落叶乔木，别名“银柳”了。
我最终也没等来这十支水养的银柳长叶开花……说来挺可笑的。有一天，我先生说水养的银柳飘毛絮了，我想：怎么会呢？先生是过敏性体质，对很多东西都过敏的，甚至对香皂也会过敏，几十年来一直用婴儿护肤皂，我常常打趣地说：“老头了，还装什么嫰？”先生不语，只是笑笑。那些日子，他的确常常打喷嚏的，我走近大花瓶迎着阳光仔细查看，真的啊，很细小的绒絮在阳光的照耀下飘飞！我惊诧了：沙枣花开花时常掩映在银青色的树叶之中，这怎么不长叶，竟然飞起絮来了！我把插银柳的大花瓶移到了室外。又过了些日子，这银柳真的开花了，不过，开出的不是沙枣花，而是象孩子们常常采来戏耍的狗尾巴草的穗穗，上面一层细细的绒毛。面对如此银柳我如梦初醒，再查银柳词条，我得到了如下解释：
“银柳（学名：Salix argyracea E. Wolf）是杨柳科柳属植物，大灌木，高至4-5米，树皮灰色。芽卵圆形，叶片先端短渐尖，基部楔形，边缘有细腺锯齿，上面绿色，下面密被绒毛，有光泽，中脉淡褐色，叶柄褐色，有绒毛；花先叶开放”
沙枣树别名银柳，而银柳并非沙枣树啊！一种是落叶乔木，一种是杨柳科的大灌木，两个树种岂能混淆。 不同的植物有着不同的生命属性，不同的韵味，不同的意义。我们只有在生活中积累发现，去粗取精，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探索、充实、完善才能深刻认识生命意义。我想：春节时期，银柳受到青睐可能皆因它有着一个美妙的谐音吧，“银柳”乃“银留”。这跟同样被人们青睐的“金橘”乃谐音“金聚”一样，多么美好的祈望啊！
最终，我还是丢弃了毛絮飘飞水养了好几个月的银柳，但那飘香的记忆时刻萦绕在心我的心头，有时想起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也常常自我宽慰，为了追随沙枣花也曾为之付出几个月的辛劳与祈盼，还是自安些吧。但是，我的怀念之情更绵长、更深厚了……
十多年来，我也回了好几次宁夏，始终没见到沙枣树。几年前的清明节，给父母扫墓，在墓地的西侧发现了一片新植的小树，树身满布棘刺。“老师，是沙枣树吧？”同来的学生问道，“应该不是，树色树形也不像，再说，沙枣树是落叶乔木，这么密植怎么生长呀！”其实，墓地在山上，风沙大，真该植些沙枣树抵御风沙的。
至今未见到过沙枣花，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去年的国庆节，我在吴忠的街心广场，见到了两棵缀满了果实的沙枣树！久违了，我心中的沙枣树！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次邂逅啊！当时的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不禁停下了匆匆的脚步。树下，一个穿着红马甲的保洁人员正高擎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敲打树上沙枣，那棕黄色的成熟小枣簌簌落下，人们在草坪上随意捡拾。有几个回族大爷大妈还自带了小马扎，边休闲聊天，边捡拾沙枣，他们的塑料袋里都装满了沙枣儿。行人和买菜路过的人也弯腰拾取一些。一会儿，那保洁人员便清扫一番落叶，紧接着又高擎竹竿敲枣。我也近前拾起几粒，放嘴里尝尝，香甜的，沙沙的，还是那个味道。这种便民的方式挺人性化的，细微之处，城市的文明进步可见一斑。以前就连小孩子敲几个沙枣也要被大呼小叫的吼上一通的。
(本组图片2020年9月29日拍摄于吴忠街心广场）
小小的沙枣，本是宁夏八宝茶配料的一宝。八宝茶是宁夏回族的传统茶饮，它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并且其科学的配方及醇香的口感也深得人们的喜爱。它的传统配料一般有枸杞，沙枣，果干，红枣、葡萄干，核桃仁、冰糖、茶叶等，根据季节的变化及不同人的喜好可加入菊花玫瑰等。回族人热情好客，客人到来，必冲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盖碗茶款待。
沙枣的核，看似废物，实乃精品宝贝。收集、筛选、清洗、晾干，巧手的媳妇们把它串成珠帘，或制成手串，刷上桐油，那自然天成的深褐色的自然花纹雍容典雅、古色古香实属纯手工制作的工艺珍品，出口国外也深受喜爱。
至于沙枣花的蜜，更是香甜无比的了。
近些年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八宝茶的配料有了较大改变，传统的沙枣巳经很少见了，而桂圆、玫瑰酱、菊花、洋参片、决明子等取而代之，使八宝茶身价更高了。虽然如此，沙枣树的种植却越来越少，人们很难在田野阡陌，农舍小院觅到它的身影。城市规划的绿化树种中罕见沙枣树。其实，这种具有地域特色，少数民族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沙枣树还是应该受到保护的。
愿飘香的记忆永存！
2021年元月25日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