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杯子

洗杯子

我把那块红色的方毛巾铺在洗手池的盆底。谁都知道，那个盆是瓷质的。如果让一只喝水的玻璃杯子和它相碰，碎的应该是杯子。至于这个洗手盆是黑色的釉，和今晚这只杯子的内胆没有关系，当然，与我把一块红色毛巾铺在盆底也没有关系。

我把那块红色的方巾铺在盆底。这是我洗杯子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这样做，所以，一把杯子放在洗手台上，我就先做了这件事——把那块红色方巾从挂钩上拿下来，展开了，铺在盆底。

然后，我开始洗杯子。先洗的是杯盖。我把杯盖洗好了——我觉得它洗得很干净了。

然后，我开始洗内胆——谁都知道玻璃杯的内胆是什么东西，它首先也量玻璃质的，并且有一个口边，可以挂在杯子口的边缘上。这个叫内胆的底部有对称的四处漏水细缝——不用再说了，这就是内胆，不是可能结石的内胆，也不是可以长息肉的内胆，当然，也不是可以做切除手术的内胆。

这是琉璃杯子的内胆。我一边洗，一边这样想。

我想，我把红色的方巾铺在了盆底，目的是一旦杯子落到了盆子里，撞着的是方巾——它是棉质的，很柔软——玻璃杯承受撞击破碎的力有多大，这块方巾，能在多大程度上把杯子受到撞击的力度保护在破碎的范围内。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问题呀！

这太有趣了！它比起洗杯子不知要有趣多少！

真的，如果去试验一下，一定很有趣的！

有趣的事情，总是很有诱惑力的。我这样想。

再有趣的事情，如果不去试验，不去做，就不知道它到底多有趣，有什么趣。

我还想了很多关于有趣的东西。

我并没有想，何不试验一下。真的没有想。我想，真正有趣的是，只是这样想一想。

不要，决不可以去做这个试验，尽管它一定很有趣。

我可不能为想着有趣的事情，去做什么试验。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人，是成人，是一个有理性的人，是一个还算成熟的人。

可成人怎么了，理性怎么了，大人又怎么了。成人和大人真是岂有此理。我这样想。

内胆在我的手里，在水管流出来的水下，在我另一只手拿着的海绵里，在离盆底大约十公分的上方……

不，它已经不在那里了；是的，刚才它还在那里；就在一个瞬间之后，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它落在了盆底，躺在那块红色的方巾上，它不知为什么就落在这个地方，它以一种崭新的方式躺在盆底，躺在那块红色方巾上。它好像生产了一样，在它的怀里躺在一个、两个、三个小宝宝，那些小宝宝，显得发育不全似的。

我没有试验！我对自己说，但杯子的内胆碎了。碎在了盆底。那块毛巾，没有测量了它的受撞力度是多少。

我没有试验！过了一会儿，我明白过来：即使我做了试验，也一样是这个结果，并且，什么数据都得不到。

202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