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博士论文走红，逆袭路透露“经济发展密码”

作者：今纶

大家都知道我比较关注城市发展。日前，一篇博士论文《人机交互式机器翻译方法研究与实现》“致谢”部分的文字在多个网络平台走红，作者是2017年毕业于中国科学院的博士黄国平先生。

黄国平来自哪里？黄国平是四川南充市仪陇县人。不过，他不是县城的孩子，他是炬光乡的孩子。

我们今天就讲讲仪陇县，讲讲炬光乡，同时也在地图上走一遍黄博士走过的人生路。

制图：抱朴财经

1.炬光乡渐渐萎缩老去

黄国平于1987年出生于四川南充仪陇县炬光乡的一个村子里，家里很穷，穷到什么程度呢？

他小时候，家人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他吃，用麦糊糊喂养他都担心麦糊糊放多了。与今天很多城市的小朋友在担心营养过剩的问题，在考虑如何减肥，这确实是天壤之别。

黄国平的伯父说：“他当时从学校放假回来，我去他屋里一看，老鼠在土墙上打了一个洞，泥巴都落到他床上”。

黄国平在论文“致谢”中说：“高中之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夜里抓黄鳝、周末钓鱼、养小猪崽和出租水牛。那些年里，方圆十公里的水田和小河都被我用脚测量过无数次……学费没交，黄鳝却被父亲偷卖了，然后买了肉和酒”。

他的快乐时光是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或者读书的时候，虽然家徒四壁，但是内心欢悦。

炬光乡在哪里？2019年，原永光乡和原炬光乡已经合并为永光镇了。原炬光乡地处四川省南充市仪陇县南端，距县城74公里。所以，黄国平说自己小时候进一趟县城需要坐车两个半小时是没错的，车速一般，路途不近，确实需要两个半小时。

仪陇县炬光乡

2000年的时候，炬光乡还有7324人，到2017年就只有4662人。外出读书的黄国平们，以及外出打工的很多青年再也不会选择定居这里，它在渐渐萎缩、老去。

这是一个盛产水稻、小麦、玉米、油菜、烟叶、家禽的地方，人们在红花、雷鸣、青山等村建成生猪生产基地，比较好的年份“饲养能繁母猪500头，年出栏6000头”，已经值得欣喜。

在炬光乡的历史上，“在场镇修建房屋4户，通了高压线，更换变压器1台，硬化场镇公路300米”都是值得书写的点滴，是人们努力生活，艰难奋进的印记。

对比很多大城市的高歌猛进，炬光乡似乎太老土了，太落后了，但是我却觉得很真实。

特别是看到“2008年吸引资金150万元兴办砖厂1个、预制厂1个”的旧闻的时候，感觉心里很踏实。

炬光乡小学五六年级就开设了“微机课”（计算机课），老师是黄国平在“致谢”中提到的计算机启蒙老师邱浩。计算机成了少年黄国平心中的“神器”，并改变他一生。

我很理解黄国平所说的“一直盼着走出大山“的心情，因为我就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我有着和他大致相同的境遇。

记得高中的时候，有同学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眺望远方，和大家讨论问题，说着说着就吐出一句“我一定要考到山外面去生活”，我看到他眼中的光芒在闪烁，他有那种希望逃脱贫困区域的渴望与冲动，现在一线城市的孩子们很难想象。

2.绵阳是人生关键一站

“学霸”黄国平到大寅镇中学就读，这是他人生的一次小小变化。但并非是关键的一步，他就读的是大寅镇的初中。2004年，他进入仪陇县中学读高中，这是彻底脱离乡村教育的关键一步。

南充市仪陇县

仪陇县出过多位名人，一位是朱德元帅，一位是张思德。

仪陇县是四川省南充市下辖的县。人口百万，总面积1788平方千米，和深圳差不多大小，以种养业为主。2020年仪陇县地区生产总值248.7亿元，比上年增长5.0%。

仪陇县的体量不大，但是因为相对的偏远，反而成了一种优势，受疫情的影响也不大。

仪陇县有省级示范高中2所、市级示范高中4所，黄国平曾是其中某所学校的一名学生，这是他人生意义上第一次较长时间生活在县城，曙光就在前头。

仪陇县是四川120个县中一个普通的县，普通到它的名字都很难被记住，但就是这样的县犹如毛细血管一样，为主动脉输送着汩汩血液（人才），维持着整个系统的大致平衡运转。

也许是对自己的高考去向不太满意，2007年，黄国平在绵阳南山中学复读。

当黄国平进入绵阳市南山中学之后，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后来会在深圳南山区（腾讯总部所在区域）工作？

四川省绵阳南山中学创办于1908年，2011年被确定为全国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基地，2013年被确定为四川省首批一级示范校。学校是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近百所高校优质生源基地。简单说，这里是牛娃云集的地方。

四川绵阳

绵阳是“中国科技城”，是四川第二大经济体和成渝城市群区域中心城市，重要的国防科研和电子工业生产基地。素有“富乐之乡、西部硅谷” 美誉。绵阳有一个著名企业长虹集团，虽然今天已经威风不再，但是创始人倪润峰当年可是和今天的马化腾一样经常出现在媒体显著版面的人物。

绵阳市去年在四川排名第二，GDP总量为3010.08亿元，首次突破3000亿元大关。此时，黄国平老家仪陇县所在的南充市才刚刚突破2400亿。

黄国平是怎么走到这个阶段的呢？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现实的压力而觉得自己快扛不下去了，这一路，信念很简单，把书念下去，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读到这一句的时候，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少年时，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外出打工车祸身亡，外婆去世，上面只有一个哥哥，而且哥哥的经济状况也很紧张。

他曾叹息“人情冷暖，生离死别，固然让人痛苦与无奈，而贫穷则可能让人失去希望”。

从炬光乡、仪陇县再到绵阳，经常被老师催交学费，黄国平是怎么挺过来的？我们不得而知。

所幸，高中免了全部学费，胡叔叔一家帮助他解决了生活费，少年开始了冲刺。

绵阳这一步至关重要，下一站重庆。

3.进北京，下深圳

2008年，黄国平通过高考进入重庆的西南大学，这是一所教育部直属，教育部、农业农村部、重庆市共建的重点综合大学。在校的硕士、博士近13000人，普通本科生近4万人，最著名的校友是袁隆平。

重庆西南大学

重庆如今是中国GDP总量第五城，是直辖市。此时的黄国平距离炬光乡越来越远，他靠着奖学金激励，一路求学，“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他已经是城里人了，因为他实际上已经拿到了进城落户的敲门砖——大学文凭。

但是，他还要读书，2012年，黄国平到了北京，进入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模式识别国家重点实验室硕博连读，导师为宗成庆研究员，并在2017年7月毕业。

他学术生涯的最后一站是自动化所，拿到博士学位之后何去何从？

2017年，黄国平南下深圳，进入腾讯工作，现为腾讯AI Lab高级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机器翻译、自然语言处理,研究兴趣为人工智能辅助翻译，负责产品腾讯辅助翻译。

制图：抱朴财经

4.人生逆袭路与经济的关联

黄国平的人生逆袭路与中国经济有着某种脉动和关联，从他这个样本，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经济资源以及人才资源的部分走向：

在黄国平所在的年代，由乡村选拔智力优秀的孩子进入县城，这一步就已经刷掉了大部分同龄人，进一中的毕竟是少数。

乡村的孩子读书越是厉害，离家乡越远，这是规律。

等黄国平到绵阳、重庆读书的时候，他的后半生注定与乡村和县城只有探亲访友的缘分了。所以，我们看到乡村、县城的人越来越少。

北京作为高等教育资源最为丰富的城市，当仁不让承担起了培养部分博士的重任。

中科院对黄国平论文致谢部分发声

当这一任务完成之后，找工作的时候就要看待遇了，如果北京不能提供足够的高薪工作，部分人才外溢其实很正常，事实上，你不可能把所有工科博士留在北京。

南方的吸引力，因为知名企业提供的待遇和平台日渐增加，因此不用怎么太多犹豫，人才自然东南飞。

所以整个人才筛选人才的系统很清晰：

乡村、县、地级市负责完成初级筛选和训练；直辖市、省会城市和其他城市负责完成本科以上人才的训练；最后一步，因为市场化提供的工作机会大多在省会、直辖市、一线城市、珠三角、长三角，于是按照收入高低以及个人的抗风险能力渐次落定人才的去向，南方有优势。

总体而言，大城市是大赢家，乡村、县、地级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当大城市赢的越来越多的时候，有关部门提出县城建设要注意低碳、绿色其实也是一种必然，因为确实没有必要太宏大奢华。

为黄国平先生的一路逆袭而唏嘘，为他的美好今天而祝福，希望更多的黄国平实现自己的梦想。

挺不下去的时候，困倦疲惫的时候想想那个炬光乡少年的话：“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将这份博士学位论文送到你的面前。二十二载求学路，一路风雨泥泞，许多不容易。如梦一场，仿佛昨天一家人才团聚过。”

这是感慨，也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准备放弃的时候，艰难困苦的时候想想那位清贫博士的话：“理想不伟大，只愿年过半百，归来仍是少年，希望还有机会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不辜负这一生吃过的苦。最后如果还能做出点让别人生活更美好的事，那这辈子就赚了。”

而我也是经过了二十年，从一个贫困山区来的工厂子弟一路跋涉而来，才能在一线城市的咖啡厅淡定坐下来和诸位喝咖啡。

我的老家距离黄国平的老家只有412公里，开车走高速，5个半小时就可抵达。

最后再一次祝福各位少年，加油，不负此生！世界很大，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