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教授”于维汉:用豆腐治好“绝户病”,1.2亿人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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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救护车,急速驶出哈尔滨,向北奔驰,穿过呼兰县,又拐向北。车过处卷起滚滚雪雾,留下深痕。

一位穿着皮大衣的年轻人,眉头紧皱、神色焦急,他凝望着窗外簌簌而下的大雪,不禁浑身发冷。他喜欢白,如雪的白是他职业的颜色,而今这白,却让他心生恐怖。

此时,一个“瘟神”正随着这片白,在荒原深处的村落里肆虐。严寒是承载它的衣钵,大雪成为了无数受害者的坟墓。

这个“瘟神”就是克山病。每年的“头场雪,三九天,过小年”是它的本场;每年此时,它就在黑龙江最严寒的农村爆发,让人心生恐慌。

1953年的冬天,年轻人奉命前往病区进行救治。此时的他神色焦虑,在内心反复诵吟着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个年轻人就是于维汉。中国工程院院士,也是一个医者。为了治疗克山病,于维汉扎根农村,历时半个世纪,使近1.4亿人远离了“绝户”病。当地人热情的称呼他“我们自己的医生”。

一生坚持做一件事,于维汉的一生奉献给了医疗事业。

两份心脏标本预示着于维汉与克山病的缘分。

这两份标本是他初识克山病的“败绩”,像红灯一样时刻警示自己。

1953年冬,黑龙江克山县再一次爆发了克山病。克山病是一种不明原因的地方性心肌病,因在克山爆发,故以“克山”命名。

一时间,整个克山县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下,每天都有数人死亡。在发病高峰时,一家人几乎死绝,每到这时,村里一片肃穆,了无生息。

在这严峻的时刻,时任哈尔滨医科大内科主任的于维汉,接到命令带队前往病区。坐在救护车中的于维汉,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克山病,还是在国立满洲医科大学。

那时的他,从没想过与克山病的缘分这么深。10年后,他与克山病的羁绊更深了。

10月下旬的一个下午,德都县一个小女孩有些浮肿,经检查有蛋白尿、轻度血尿,见此情形,于维汉判断为急性肾炎,按急性肾炎来救治。2个小时后,孩子死了,于维汉惊呆了。

尸体解剖后,于维汉发现是他诊断错了,第二天病理报告诊断为克山病。他将女孩的心脏制成标本,警醒自己作为一个医者,定要严谨。

另一份心脏标本来自于一个6岁男孩。

那天,于维汉来到男孩家里,孩子的父亲迎了上来,欲哭无泪,“大夫,可把你们盼来了,昨个儿把孩子娘埋了,今儿个孩子又快不行了!”

于维汉走上前,从棉絮中抱起男孩,他把耳朵贴在孩子胸口上听了听,“咚,咚,咚!”于维汉马上得出这孩子得了急型克山病。他连忙脱下自己的皮大衣,把孩子一裹,抱着就往外跑。

当晚,于维汉在地方病研究所的病房里,守了孩子一宿,天快亮时,孩子不行了。孩子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于维汉。

“大爷,我心难受,心难受!”孩子有气无力地叫着。

于维汉将孩子抱在怀里,不知怎么安慰他。孩子似是知道了他的无能为力,懂事的说:“大爷,我快要死了,你把我埋在我妈的脚下吧。”

于维汉听后,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于维汉为这个孩子做了解剖,他拿着那颗鲜红的心,自己的心也在流血。他恨克山病这个无情的恶魔,更恨自己的束手无措。

他喃喃自语:“孩子,我一定把你送到你妈妈那里,原谅大爷的无能,没能救了你的命。”

那天,于维汉跟着孩子的父亲,将孩子葬在了他妈妈的坟旁。他拉起哭倒在坟丘上的男人,自己也是泣不成声。

此后,他的案头摆上了这两颗小小的心脏,提醒着自己身为医生的责任。

病人绝望的眼神,激发他的斗志。

来到克山病灾区后,于维汉和他的同事们就一直奔波在各县,各村,没有片刻的歇息。

于维汉不怕苦,不怕累,唯一害怕的是病人期望的眼神。他一直记得大玲子死前的眼神。

于维汉住在北合村赵大娘家,大玲子是赵大娘的小女儿,很招人喜欢。

那天,大玲子急型克山病发作了,浑身发抖,心跳急促。于维汉和大家一起抢救她,连续注射樟脑液,她的病情没好转,反而更重了。

大玲子满含期望向于维汉呼救,可他无法回应,大玲子的呼救声似针,扎得他痛彻心扉。

赵大娘见医疗队束手无措,只好请了走街串乡,以骗谋生的巫医神汉。那人用鞋底子蘸着冷水,在孩子前胸、后背使劲地拍打。

“啪”一鞋底子过去,一个紫红的大鞋印子,“哇”孩子一声惨叫。

拍打声越来越响,孩子的叫声越来越弱……

于维汉他们看着眼前的这幕,内心涌起羞惭与内疚,那“啪、啪”的鞋底子,似是打在他们的脸上。

这样的事情在当时不是个案,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于维汉决定扎根在疫区,开展克山病研究,找到救治方法。

了解克山病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死亡病人的尸体解剖。可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亲人的死亡本就让老乡痛苦万分。如果死后还被开膛破肚,不能保留全尸,他们能答应吗?

令于维汉与同事们感动的是病区人民的大度和无私。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于维汉来到德都县和平乡张金家。他进门时,张金妻子刚刚咽气,孩子扑到她的身上喊着:“妈妈,妈妈!”

于维汉难过地说:“我来晚了……”

“不,她病得这么重,早来也不一定能治好。教授来了,就是她的福分。你们把她拉回去解剖了研究研究,也许对给别人治病有用!”

听了张金的话,于维汉心痛地难以复加。在张金的一再要求下,于维汉拉走了尸体。

此后,凡是于维汉抢救无效而亡的人,他都亲自为他们擦脸穿衣,为他们送葬,与亲人一样悲伤痛哭。对于捐献遗体者,他都会陪着走最后一程,以示尊重。

30年艰苦奋斗,终克“克山”病。

于维汉的书架上除了两个心脏标本外,还有124张心脏病理切片,都是最早两年他深入病区解部尸体留下的。

最初两年克山病致死率高达92%。看着受苦受难的病人及亲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于维汉深陷焦虑和自责当中。

为了能早日找出医治之法,此后,30多个春节于维汉是在病区度过的。为了抢救病人的生命,与死神赛跑,与时间赛跑。

一次,于维汉刚从一家出来,马上又被接到了另一村中救治。他实在太累了,就在马爬犁上睡着了。马爬犁向前飞奔,一个颠簸,于维汉摔下了车。

走了很久后,赶车的人觉得不对劲,往后一看,人不见了。赶紧调头往回找,在一处雪窝子里发现了睡得正香的于维汉。

于维汉和同事们就这样,奔波在各个村落抢救病人,做研究,慢慢地对克山病有了深入的认识。期间,他大量阅读国内外相关医学资料,只要是同克山相关,或是间接有关的文献资料,他都一一阅读。

一天,他看到法国在外科手术中使用冬眠药剂的新方法报道,给了他启发与联想。他考虑用安神的冬眠药物,减轻克山病患者的心脏负担,及不安的情绪。

于是,他提出用心肌代谢需要的葡萄糖代替樟脑,就这样,治疗急型克山病的新方案产生了。第一例采用亚冬眠液的患者是刑立民,很快,他的病情得到好转。

这令于维汉又惊又喜,一开始他以为是个案。当他用此方法连续救治了几个患者后,无一例外收到了良好效果。

很快,于维汉又用洋地黄治愈了慢型和亚急型克山病。于维汉他们一改往日的忙乱和被动,老百姓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笑容。

为了让百姓们从此远离克山病的困扰,于维汉在哈医大建立了克山病研究所。在长期的研究中,他发现克山病其实是膳食结构失衡而起,大量的试验数据验证了他的观点。

此后,于维汉自掏腰包为克山病人送豆腐,送豆子,让他们多吃豆制品,以补充营养的缺失。于维汉由此获称“豆腐教授”。

30年过去了,因为于维汉与同事们的付出,80年代时,已基本征服了克山病,90年代时,克山病在黑龙江已近20年没有爆发。

于维汉从未停止克山病的研究,直止2004年,他突然昏迷。从1953年到2004年,近半个世纪他的足迹踏遍16个省,327个县,一辈子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研究克山病。

于维汉这一生,不负病人,不负身上的白衣;仁心仁术,不负医者之称。于维汉对得起他的职业,对得起病人,唯独觉得亏欠自己的家人。

次子小鸥出生时,正是克山病高发时期,于维汉对妻子徐岸明说:“我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也是医生,你要照顾好自己。”徐岸明理解丈夫,让于维汉不要担心她。

就在于维汉奋战在病区时,妻子来电称母亲重病,让他回家一趟。于维汉听后强忍内心的悲痛,告诉妻子:“我这里走不开,替我好好照顾母亲。”母亲去世时,于维汉都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1991年,在给父母亲迁坟时,于维汉从母亲的遗骨中取出一块头骨,以慰自己的思念之情。他对妻子说,“我死后,与这块头骨一起火化,这样就能一直陪着母亲了。”

孩子一天天成长,于维汉陪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为此,只要回家,他总争着抢着为妻子分担家务,陪孩子玩耍,尽力弥补妻子和孩子。

于维汉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与父亲,但绝对是好个医生。

2004年,于维汉突然昏迷。此后,他的身体每况日下,2010年11月17日,于维汉在哈医大病逝,享年88岁。

于维汉病逝的消息传回克山病区时,被于维汉救治过的病人自发前来为他送行。于维汉的悼念会结束后,每天前往于家吊唁的人仍络绎不绝。

伟大医学家孙思邈在《大医精诚》中写道: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大发慈悲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问其贵贱贫富,华夷愚智,一视同仁;勿避险恶,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

于维汉无疑做到孙思邈所说,是他笔下的苍生大医。

. END.

【文|幽  】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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