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延凤的诗和诗论 || 刊前语:乔延凤的爱与痛(文/陈金茂)
乔延凤的诗和诗论
刊前语:陈金茂
xi yun zhai chu pin
刊前语
乔延凤的爱与痛
文/陈金茂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对乔延凤老先生没太深的印象;而一提到《诗歌报》,那就如雷贯耳了!因为我是它直接的受惠者。
上世纪八十年代,受当时新思潮影响,似乎诗人写作的题材也不再局限于政治,获得了自由发展,很快就形成一股“诗歌热”。于是《诗歌报》也就顺潮流而动,应运而生了。
那时,已在省市报刊发表若干诗作的我,对诗歌的热情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诗歌报》自然也就成了我订阅关注的主要目标。每次收到诗报,都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日子,会迫不及待地打开版面,先睹为快!半月报,对开,四大版。二、三两版的诗作专版,是我重点学习的园地。见到佳作,我还特意将其剪下来,贴在活页卡片上,时常揣摩之。
与其说《诗歌报》是新诗作的集散地,不如说它就是当时诗坛的一面旗帜,一双有力的推手,为新思潮推波助浪!许多有影响的诗歌活动、大展(包括三届“金秋诗会”),在这里徐徐地拉开序幕,引发全国强烈反响。最辉煌的时候,发行量创下了十万份历史最高纪录。
你一定揣测:在这背后,必有高人!他是谁?那就是乔延凤老先生——《诗歌报》的灵魂人物。
遗憾的是,当我了然这一切时,时光已过了近半个世纪。为了编辑这一期《纽约My诗刊》的“诗推荐”,我才重新拂去历史的烟尘,靜静地揭开诗坛这块至今尚无法癒结的伤疤……
无庸置疑,《诗歌报》是乔老先生最大的爱和最深的痛;也是众多诗爱者最大的爱和最深的痛。
想当年,他是如何地全身心投入呀!每天阅读大量来稿,去芜存菁、挑选出好稿。对人情世故并不太深谙的他,其诗歌理想是很纯粹、非功利性的,唯好稿是用。工作累些,倒没什么,而那“斩不断,理还乱”的中国式人际关系,才是最沉重的精神压力。初到《诗歌报》时,单位内部矛盾重重,几个人都不上班,编务工作几乎全压到他的头上。从拆信封、看稿子、到跑印刷厂、看校样、签付印、出版,他常常忙到凌晨两三点。那时候,他只身一人在合肥工作,生活十分清苦,每天就住在办公室内,要等所有人(包括来访的作者)都离去,才能够休息一下。
树欲静,风不止。《诗歌报》于1999年被迫停刊。他在回答记者采访时,无不痛惜地言道:“当时,对于《诗歌报》停刊,众多诗歌爱好者非常惋惜和叹息。有的诗歌爱好者,在《诗歌报》停了以后,就直接不写诗了,广州、江西、湖南、重庆等不少地方的诗歌爱好者都有此情况,甚至有一批青年诗人,一、二十年不写诗。我在江西参加文学活动时,当地一些 文艺界领导说,《诗歌报》停刊至少让中国新诗后退了三十年。这话带有深深的惋惜,说明《诗歌报》当时在全国诗界具有广泛影响……”至今人们常怀念说《诗歌报》根植在心灵,一想到它,就像金子在发光。这与乔老先生当初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他甘于淡泊,为人谨慎勤勉,心中只有他心爱的诗歌和诗歌报。
在痛定思痛之后,他出走安徽,辗转于南京等地,开始了他的“诗歌苦旅”与“文化打工”,一直坚持延续《诗歌报》的办刊宗旨和理念,没有停止过写诗、评诗,论诗,没有停止过《诗歌报》本来要做的为中国新诗繁荣发展应做的事情。
我在网上浏览了他主持的“乌篷船”《实力诗人周刊》、溪云斋《每月专栏》两个点评栏目,常常惊讶于他的热情与毅力!读他的点评就像在课堂聆听老师在条分缕析课文,针对具体的现代诗作品进行互动交流,这些都是为中国新诗现代化和中国新诗美好明天做铺路加砖的工作。
凡是跟乔老先生接触过的人都会在心中留下这样深刻的印象:他身上有一种“老一代知识分子”的庄重,文史知识丰富,谦谦有礼恭顺,甚而还有点不合时尚的拘谨或认真,散发着上世纪30、40年代出生的先辈们独有的时代风味!
他既是一位目光敏锐的智者,同时也是一个心中充满温情的诗人。他自称自已是个“行吟诗人”,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诗的足迹”。此外他还写了大量的生活抒情诗,诸如《白露》组诗等。
安贫乐道,一直都是中国有良心知识分子的精神写照。在乔延凤老先生的房间里,除了拥有大量的图书外,可谓家徒四壁。但墙上悬挂着的一副书法,却十分引人注目。那是书画家陶天月先生为他书写的乔老先生创作的一首《鸟和谷粒》的小诗:
鸟和谷粒
在一阵风里
秋天到了
都说一片叶子透露的
其实叶子能说什么?
季节不可挽回地流转
树能说什么?
这首诗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却坦露出他的心声,这是一位诗人对大自然的无比热爱留恋,也是对生命彻切的感悟。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作如此解读:这也是对《诗歌报》命运的哀叹和对逝去流年的无奈?
人世浮华,英雄迟暮,他一颗沧桑之心疲惫不堪,但仍盼望着能有人为他奉献了一生的诗歌事业带来一线光明。他身上那种知识分子骨子里的刚正不阿、不随浊流、不屈不挠、无私奉献的精神风范,却一直长存在天地之间,留在广大诗人的内心深处。
2021/04/14于纽约 石竹斋
乔延凤
乔延凤,笔名黎阳。江苏句容人。1967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历任句容郭庄中学、安徽宣城中学、蚌埠市三中高中语文教师,蚌埠市文联《淮河》文艺双月刊诗歌编辑、市文协副秘书长,安徽省文联《诗歌报》编辑、编辑组长、常务副主编,《文艺百家》执行主编,专业作家。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安徽省散文家协会副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著有诗集《蝴蝶伞》《白蝴蝶》《再生之蝶》《乔延凤诗选》,散文集《西山飞黄叶》《乔延凤散文选》,理论集《诗歌苦旅》等。
乔延凤诗选
金色的稻粒
一粒粒那么饱满
颖尖上闪烁着成熟的光芒
这些高龄的稻粒
还有和它们朝夕相伴的
骨耜 骨镰和陶罐
都闪着动人的文明之光
河姆渡就是眼前一切的强大光源!
可惜出土后
稻粒瞬间碳化了
七千年的光芒泯于一晃
它们一粒粒都黑着脸
面对着众多参观者的迷惑、失望!
河姆渡
独木舟
陶纺轮
干栏式简易草房
渔猎稼穑的男女
采集野果的姑娘
还有吹骨笛的少年
都在一位老祖母
家庭的慈爱里朝夕相处、成长
七千年的秋风吹白了河边的芦花
吹白了一代代人的黑发
吹远了河姆渡的鱼鲜、甜果、稻花香
白 露
题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杜甫
千年的诗句
今天读来格外亲切
赶走了暑气,赶走了久久不散的坏情绪
哦,这晶莹的露滴,这清冷的思考:
故乡在哪里?
让我又回到了理智之年。还未听见天边一年一度的雁叫呢
花儿还留恋眼前的生意
只是白露,它已提醒花儿:
要赶紧把生命的归程安排了
夜晚,第一滴清露落上了指尖
该喜庆、该欢乐、该存谢?
季节面无表情,
总按时来临生命,在四季的流转中
才得以延续……
2016年9月7日,白露。
原载于2017年第1期《诗林》
临 别
在这个人流不多的火车小站
我们最后相别
岁月不会留下过多的痕迹
肯定的是,多年后你会仍然想起
天空中的云朵
多像聚散不定的羊群,散在草地
我就是羊群中最不听话的那一只
一定活在你流泪的记忆里
原载于2011年5月《诗刊》
惊 蛰
今天没有听到雷声
气节已到
冬眠的万物还是一起被惊醒了
杨柳的枝条在渐暖的春风中漫舞
空中流动着绿的气息
春水沿着一条条沟渠漫淌
一些早醒的小虫子
就在日渐柔软的泥土中爬动
太阳啊
你这温暖、光明的使者
今天 已整整运行到了黄经345度
都该惊醒了大地上所有的生灵
天底下昏睡的眼睛
今天,一起睁开
让黑暗中伴随的臃肿冬季
像噩梦一样地过去
当燕子的声音从天边飞来
当青翠又成为我们生命的主题
沿着绿水和原野奔跑
让风筝向天空传递春的信息
今天,我们肯定已听到了隐隐的雷声
不再藏在我们的心里
它实实在在响在我们的耳际——震醒了广阔的大地!
2017.3.5.惊蛰日
竹 林
还不见春笋尖
也不见一支冬笋
一竿竿的竹
颜色青青——这个气节最好的颜色
阳光 温暖的阳光啊
带着向上的力量!
春鸟把最初的歌儿
唱给竹林
这歌声在竹林里飞传
春啊春啊春啊
这利箭般的鸟啼
多么急切
穿透了这个还显得寂寞的季节
雪浪桥
一生一世不会忘的名字
一座小桥远远守望
包孕吴越的巨浸
波光拍到这里也暗淡
唯有飞沫卷起千堆雪
展示追求的高洁
壮阔中云起云飞
变幻着莫测的神秘
有幸化作一座桥
十二个月
月月听到
太湖的心迹
茶马古道
怒江大峡谷
悬崖绝壁上的鸟鼠道
命悬一线的马帮 正结队而行
他们用不一样的人生
连接着川、滇、缅、藏
直至喜马拉雅山口的最西端
途中的梅里雪山
撩起了缥缈的半遮的面纱
终究还是看不清它的真面
高耸七千米 横亘三百余里
半山上 人马不敢高喧
梅里雪山不期而至的雨雪
就跟灵验的神示一样
绝壁小道突然中断
断崖边 一根悬空的溜索
成为马帮前进的唯一的路
人马都要横空溜向陡峭的对岸
赶马人神情凝重 惊恐的吊马
在溜索上四蹄乱颤
多么惊险的一幕!
只有峡谷的大风 将怒江的波涛
和赶马人的毡帽
一齐吹动
艰难行程中的宿营地
赶马人面对湿树燃起的炊烟坐下
啜饮酥油茶 吃起牦牛肉、糌粑
将来路和归程 细细计算
刚强、坚毅的面庞
映衬着怒江边雪白的野花
彝族、藏族、纳西族
汉族、怒族……
一队队不同语言组成的马帮
将细线一样的茶马古道
踩成了多民族共同繁衍的经济脉管
……
朝圣路上
走出贫瘠的降生之地
两千四百多公里的朝圣之路
多么漫长!
遥望高远的天空
朝圣的藏民 肉体和灵魂
全交给了磅礴的喜马拉雅山
雪山就是他们人生的见证
早行晚歇 日复一日
一百九十多个日日夜夜
心中的虔诚 才是他们意志的源泉
长跪礼拜的姿势
与大地合为一体
心灵的交流不掺杂念
前额磕破 长出了硬茧
所有触及大地的肌体 都烙下一路虔诚
各人有各人的心志
各人有各人的隐秘
漫漫的朝圣路上
天光云影
见证了朝圣者了却了一桩心愿
怒江盐井女
你呀,怒江上的盐井女
自小辛劳 用自己的双脚双肩
承担着晒卤制盐的全部重活
生活就是你脚下走不完的路
卤水从井下背出
先倾倒进沉淀池中
再将沉淀池中的卤水
一桶桶背到一层层高架着的晒板上
盼望江风、烈日早早将它们吹晒成盐
男人砍柴、赶马帮
女人就守候在世代的盐场
日日劳作 养儿育女
长年累月 咸湿的江风
将一朵朵花儿全吹成了白发
当飞鸟将远方的音讯传递
当马帮回还清脆的铃声响起
盐井女 久久等待的目光
才流露出喜悦的心底的温暖
溜 索
男人们山林里伐来青竹
编织成了这牢牢的竹皮长索
横穿过惊险的怒江大峡谷
架起了这道横空的溜索
大峡谷啊 考验的就是意志、胆量
暴怒的江道之上 溜索隐隐晃动
当滑板在索道上腾空而起
人的意志终于飞出了翅膀!
轰鸣的怒江波涛 声声入耳
诉说着这里的艰辛
峡谷的风 吹动着马伕的毡帽
和被缚在溜索上的马的鬃毛
不幸掉落怒江的驮马、赶马人
尸骨永远就和怒江合为一体
大山有情 江水有泪
怒江两岸
洁白的山花年年怒放
没有表情的雪山 一如白色的祭献
◎油菜花就跟燃烧的金子一样
这鲜血染红的老区
当年红军播撒的火种还在燃烧
群峰屹立 云雾缭绕
春水就沿着山溪漫淌……
干枯了的巴茅草 精神不死
在磊磊山石间 多么倔强!
最动人的是山坳的油菜花
一块块,就跟燃烧的金子一样!
当年红军的脚印啊
今天,我们再一次踏上
一杆红旗指引 穿越草丛 穿越榛莽
山雀子 把穷人翻身求解放的歌衔向远方
眼前 老区最平常的一幕
还是一群孩子,由老人带着
巴望着进城打工的父母
能够早日回家团圆
离开了大山的日子
根,还留在老区的大山上
淳朴的村民 和燃烧着的油菜花
站在了同一个纬度上!
山 村
阳光普照,大山环抱
温暖着山里人的居所
错落有致的瓦屋小楼
将清清的溪水一路照亮
正是早春
山头 雾气聚散
风吹着 宛若一座座岛尖
一声高 一声低的
是溪流一路欢快的歌唱
山路上走来的归乡人啊
挎着沉甸甸的背包
一腔的心事
都随着小溪的水 愈淌愈远……
水吼镇
早春,还看不出这里大水的脾气
夏秋暴雨忽至
怒吼的狮子才会现出原形:
冲破栅笼,一路横冲直撞
当年的日寇也是头横暴的兽啊
它的铁蹄曾肆意地践踏过
这片大山怀抱中的地方
山民们纷纷爬山逃难
英勇的还是坚持抗日的人民武装
用鲜血和生命跟日本野兽战斗
只为解救中华民族的危亡
当年,怒吼的,不仅是水、山、满山的松涛
还有一个民族的脊梁!
今天,水吼镇依旧傲踞山中
乡镇新建的厂房和一座座楼盘
正把大山的脊骨重新挺起
还是早春啊,我已听到了大水的暴涨
……
2017.3.17~3.19写于重访老区潜山之行
南京大报恩寺遗址
毁于一场兵火
四百年后,原址又被保护
地罩之下,残砖、碎瓦、断木、焦土
还在讲述着世间的虚伪、虔诚;战火、离乱……
没有了,没有了,曾经高耸的琉璃宝塔
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是今天的新塔
登临塔顶,唯有初夏的风
吹拂着游人的多重情感
篡了权的朱棣呀,你把你侄儿追赶到哪里去了?
建造这座塔又想表白什么?
君臣、孝悌的规矩
今天 又被一些人反复地宣讲
站在新建的亭前留个影吧
天空中飘浮的云丝
多像我们不知老之将至的白发
人间的玄秘 我们明白 又不全明白
一切的未知 都被遗址废墟深深埋藏
中华门城堡
这三重瓮城的古堡
和城头排列着的
联机弩箭、土炮、滚石车
堡内隐蔽的二十七个藏兵洞
今天 都格外牢固、威严、沉稳
只有城墙披纷的碧绿的藤蔓
悠闲中略带几丝嘲笑
是啊是啊是啊
再坚固的城堡在农民大起义的千军万马前
也就是废纸一张!
俯瞰城堡两旁的如水车流
多么匆忙!
远望南京城矗起的楼群、间杂的街坊
六百年来的一次次灾难
又落眼前:
全是屠城啊
清兵、日寇、还有曾国藩……
几十万、几十万地屠啊
血流成河 尸骨成山
城堡挡住了什么?
地下的冤魂不会明白
今天还有人
在粉饰法西斯、美化曾国藩
……
不久 这里将建一座“南京城墙博物馆”
想告诉人们什么呢?
城的雄伟、坚实、固若金汤
还是南京人的多灾多难?
*2017年5月14日,与南师大同窗相聚,访大报恩寺遗址公园、中华门城堡。
张恨水纪念馆*
一排朴实的平房
走进廊檐,便看到了你平静的目光
早已离开了纷争的世界
此刻,只有树头的小鸟
发出春的急切的啼唤
这里陈列的每本书、每支笔、每块砚、每张照片
都带着你漂泊的痕迹
《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
一百一十多部通俗小说
将你的名字永久刻在了
文学碑上
何其幸运!你拥有那么多读者
一个叫黄岭的不为人知的小村庄
一位漂泊多年的游子
如今,终于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在这个略带春寒的日子,在这排平房里
你小说中的每个人物、每个细节
在淡淡的灯光下
都格外明亮!
张恨水墓
这座花岗石砌成的长方形墓地
和你在沙发上静静阅读的身姿、目光
都永久凝固在这块大地上
冬青、竹丛、香樟
全张开了翠绿的思念
小院外的宝塔、小城边的皖水
细述着皖国千年的文脉
民生多艰 世态炎凉
都化作了你笔底的波澜
南昌、芜湖、南京、上海、重庆、北京
你用一支笔
画出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众生相
近三千万字啊
五十年的劳碌
留下的是一笔珍贵的精神遗产
……
从你坐像的正前方
望去 纪念馆内一片清静
墓地、坐像、纪念馆
都在故乡的怀抱中
温暖、平和、安详!
*张恨水纪念馆,坐落在安徽潜山县博物馆边,墓地就在纪念馆前。
大蜀山远眺
天边的远处
阳光 闪着合肥城楼群幕墙的蓝光
更远处 小湖的春水 泛着白光
几只春鸟 偶尔掠过
它们的翅膀
把树上冬的残叶轻轻一撞
我看到了远处
野马涌动 云气聚集
大蜀山啊 这几十万年前就已死的火山
又有了生的气息
虽然还要经过好几次较量
春光
毕竟正在赶来的路上!
临水樱花
临水的樱花
——伸向春天的传单
未露、已露的心事
映亮了阳光下的微澜
水啊 鸟啊
正盛开的榆叶梅啊
组成了今春
第一次生命的喧哗
快摁下快门吧
待到蜜蜂、蝴蝶纷纷赶来
就让它们看看这一张照片
它们还会继续看到,花季的结局
比第一次还要复杂、难忘!
2017.3.13
乔延凤 诗论
诗歌最关键的是要具有审美价值的情感,这种情感必须是真实的,其次是美好的。比如说爱情诗,把爱情和劳动放在一起就很具有美感,这是劳动人民的真挚爱情,劳动创造了世界,劳动创造了人类本身;当然统治阶级也有爱情,但他们更多的是荒淫无耻的“真”,荒淫无耻是不值得我们去赞赏的。
诗歌的本质是抒发情感,能够打动人心、让人们的精神得到升华。诗歌是很了不起的,是讲究情感意蕴的,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初读不一定明白,需要反复品味,仔细领会。我曾多次谈过诗歌的语言问题,我很反对“口语入诗”,诗歌语言与口语是不同的,不是一回事,诗歌语言不仅仅是书面语,而且是文学语言,文学语言具有独创性和凝练性,作家、诗人的个性,都充分体现在他的文学语言里。
诗与散文是有区别的,散文叙述事理,大体上借助于文字的意义就已经足够了,它自然也有声音节奏,但是无须规律化或音乐化;而诗则是咏叹情趣的,单靠文字意义还不够,还必须从声音节奏上表现出来,诗要尽量利用音乐性来弥补文字意义的不足。由此可以看出音乐性、节律性对于诗歌的重要。《梁祝》没有说一句话,听了使人泪流满面,可见音乐(旋律、和声、交响)在表达情感上的优势,我们要充分运用它的这个优势。
没有诗意、脱离了音乐性的文字,我们不能称其为诗。对于新诗的音乐性、节律性,诗歌内容和形式的化生性、不可分性,我们要有足够的认识,对诗歌的音乐性,现在有些人不屑一顾,以为已经落伍了;在他们看来,诗歌是不需要提音韵、音乐性的,因为诗中有感情的起伏。其实,散文不是也有感情起伏吗?感情起伏并不能和诗歌的音乐性划等号。
诗歌的形式应该是较为自由的,比如李白的诗,既有七言也有五言,也有更长的,还有的当中有很多变化,比如《蜀道难》、《将进酒》,各种长短句式都有。杜甫的诗歌也有这种情况,比如《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同样如此。在变化中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就可以了。但这不代表随便写大家都会认可,(当下)很多人的作品不具备诗歌形式,没有什么诗歌形象,甚至说和诗都不搭边。
评价是不是诗歌不能只看形式,押了韵不代表就是诗,《三字经》押韵但不是诗。押韵是为了便于记忆,而诗歌的音乐性不仅仅是押韵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感情的问题,诗人要把感情写出来。每个人写自己的感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感情的起伏、感情的抑扬顿挫都体现在诗里面,读的时候感情很自然地就表现出来了。
从读的语速上同样可以体会到作者喜怒哀乐、起伏跌宕的真情。
诗歌是从歌谣发展而来的,最早,诗和歌、舞不能分,后来从歌舞中分离出来,但诗歌和音乐性始终分不开,诗歌的形式和内容是一种化生关系,诗歌要借助音乐性来表达感情和情趣。孔子编订的诗歌总集叫《诗》,《诗经》这个名称是到了汉代成了儒家经典之后才这样叫的。孔子所选中的诗,皆“弦歌之”,以鉴别其优劣,如果诗没有音乐性,他怎么能“弦歌之”呢?
另一方面诗歌的音乐性和诗体有关系,也和诗人的个性有关系,是诗人个性的真实流露,是诗人情趣的直接现实,它是活生生的。诗歌写作中,音韵的运用形式,也可以是多种多样的,互韵、转韵、多韵、隔行韵、首尾韵、句中韵、重音押韵……等等。
中国自古就有“诗教”的说法,“诗言志”就是把自己的心志表现出来,当然有诗教的作用。有人反对诗歌政治化,实际上诗歌不可能和政治完全脱离,这样的例子很多。《诗经》里《黄鸟》是讲里面几个贤人被杀害了,老百姓用诗歌来讽刺秦穆公、怀念这些人。再比如《诗经》里《硕人》,写卫侯的夫人,她是齐侯之女,卫侯不喜欢她,她也没生孩子。她不仅长相漂亮,而且出生高贵,所以卫人都十分同情她,用诗歌来赞美她高贵的出生、美丽的容貌、来时的宏大热闹场面,这其中也和政治有关系。毛泽东的诗歌“钟山风雨起苍黄”“红军不怕远征难”等怎么和政治没有关系呢?所以有些人把诗和政治完全脱离开来,这不符合道理。诗歌的本质是抒情的,对待“政治”不应片面看待,当然,我们也不主张为了达到某种政治企图,让诗承担不应承担的责任。
政府总希望得到舆论的支持。但作为一个诗人,要有诗人的操守。我们应该始终和人民在一起,凡符合人民利益、愿望的,就义不容辞,同时,不能吹牛拍马,也不能搞谄媚。
我觉得任何时候都能够产生优秀诗歌,即便是中国最黑暗的时期仍然有好的诗歌作品出现。比如说东汉末年有《古诗十九首》,最黑暗的是西晋时期,仍然有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贤的精美诗歌。
诗歌有自己的时代特点,西汉早期的时候是以赋见长的,赋的长处是可以铺陈,抒发大的场面,那个时候正是汉朝蓬勃上升的时期,特别是汉武帝时候,各个方面都得到了长足发展,所以以赋见长。唐朝和宋朝时经济繁荣,生活稳定,需要写更多的诗表达情感。即使到了清朝最衰落的时候仍然有好诗,如龚自珍的诗。
在今天,现代诗着重表现现代人的内心世界,与传统诗歌从内容到表现形式都有一定的距离,以至使现代诗与读者产生了欣赏习惯上的阻隔,这使一些人以为现代诗就是“看不懂”“读不懂”的诗。其实,现代诗应是看得懂、读得懂的诗,只不是一题一解式的诗,而常为一语双关或一语多指,因而给读者以更多联想和想象的空间。正是由于上述误解,导致一些根本不是诗的分行文字,即“非诗”“伪诗”,也以“原创”“先锋”“探索”的名义招摇于诗坛,以其“新”而泛滥,更有些精神垃圾、丑恶污秽低俗的东西,也以现代诗的面目出现,给现代诗抹黑,使现代诗创作误入歧途。诗歌应该始终站在最大多数的人民利益一边,表达社会、时代与人生中的一些值得浓墨重彩抒写的东西,对后代、对人类的精神都会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
文化大革命中过于强调政治,使得诗歌的路子越走越窄。上世纪八十年代新思潮之后,诗人写作的题材不再局限于政治,自由地发展,很快形成了一股潮流。另一方面,打开国门,很多新思潮进来了,五花八门,影响了一大批诗人。所以八十年代才会出现“诗歌热”。说到它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学术界也开始进行反思,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思潮有利有弊,利就是我们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了,弊就是造成了思想的多元化混乱。现在社会上很多事,大家都不满意,比如性泛滥,比如“下半身”写作、“口水诗”等乌七八糟的脏东西,甚至颓废主义也跟着进来了,令很多女诗人也用自己的身体说话,……很显然和真正高尚的诗歌追求是不同的。在开阔视野的同时,也让西方“审丑为美”的价值观乘虚而入了。
先锋性对探索应该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其次应该是引领人们积极向上的,是构建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的,不能把人引向颓废、虚无,也不能把人引向宗教。如果那样的话,人们会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是灰色的,是毫无希望的,想要自杀,对于我们整个人类进程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在进行诗歌探索的时候,不但要符合艺术规律,还要符合人类不断前进的方向,尤其警惕不能以先锋探索为借口达到某些企图。诗歌是诗人自己生命历程中相依相伴的一部分,它能最好地表达个人的生活与思想感情,而个人又属于人民的一份子。
当前社会,人民比任何时候更需要诗歌。诗歌反映人民的心声,是民族精神的具体体现和引领,它同人民的生活、人民的命运息息相关。可不容回避的是,诗歌现在逐渐被边缘化了,离人民大众越来越远。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很多,一些人将诗歌引向了狭小的个人圈子,甚至公开宣扬“小众化”,自娱自乐,更不应该的是,使诗歌成为一种不良情绪甚至颓废情绪的宣泄;另外,形式上一味“西化”,脱离了艺术欣赏的民族习惯;艺术批评的缺位,这些造成了非诗、庸诗的泛滥,倒了读者的胃口,这是诗歌边缘化的主因。总而言之,人民需要好诗、真诗、引领人民精神向上的诗。
有些人打着刊物主编、著名诗人的旗号在误导别人,诗坛上一度泛滥的口水诗,与不懂文学语言和口语之间的区别不无关系;当然口水诗、垃圾诗、颓废诗的产生,还有更深层的诗歌内容上的问题,诗歌的内容是需要选择和提炼的,是需要有精神气度来统领的。
中国是艺术渊源深厚的国度,更是诗歌大国,我们要有自己的文化自信,多写一些与人民血脉相连的,内容和形式相统一的、体现出真善美的诗。诗歌是展示民族精神最强的文学样式,用音、形、义的汉字来表达,比外国人用他们的拼音文字来表达,有更多的优势。我们要根据自己的表达习惯,发挥好自身的优势,立足于民族文化的根基之上,去创作广大读者喜闻乐见的诗歌。
未来诗歌应当会统一,时间会将那些非诗逐渐淘汰,留下来的便是大家公认的好诗、真诗了。现在许多人为了让自己的作品能留下来,甚至花钱去编一些《新诗经》《新诗十九首》《新诗一百首》……把自己认为好的,或者直接将自己的、小圈子里人的诗歌放进去,这都是痴心妄想,作品得不到社会认可,经不住时间和诗歌审美的检验,自己在那里自吹自擂,自我表演,有什么意义呢?
真正好的作品不会被淘汰,中国的诗歌发展到现在能够数得出来的好诗,我们都耳熟能详。当然也有一些还需要时间的沉淀,比如,曾经一度产生过很大影响的一些诗歌,也许以后不一定就会流传。当时虽然产生了很大影响,但只是因为它适应了当时的政治需要,而这个政治本身还需要经过历史的再检验、经过实践的反复检验。中国的诗歌不但要经过审美的检验,还需要时间、历史的检验,不是几个人凑一块搞一本《新诗经》就可以让作品永久流传。
这些反映了现在诗坛上的浮躁现象,有些人很急于把自己留在诗歌史上,实际上是没有用的。真正好的作品人们会永远记住。
文学奖项、诗歌奖项曾是检验一位诗人水平的方式,然而随着“非诗”因素的增多,评选随意性,其权威性、公正性、合理性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质疑。如鲁迅文学奖,很多人对于坚获此奖表示不满,因为他说过很多对鲁迅不恭敬的话,大家对他有意见。再比如作家张炜《你在高原》获了茅盾文学奖,这个小说比列夫托尔斯泰的几部经典小说加起来还要长,这么长的作品有没有鲁迅《阿Q正传》一篇的分量?读者有时间、有兴趣去阅读吗?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和苏联《日瓦戈医生》得诺贝尔奖的情况类似,这个奖意识形态因素很强,莫言并没有真正地站在人民立场上来说话。只要看看授奖词就明白了。再者,许多文学乱象和诗歌是一致的,比如很多官方文学刊物到地方采风、评奖,当地出钱的作者也会得个奖,这种非文学因素影响文学的现象,实在令人忧心。
非诗的泛滥,造成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它直接败坏了读者的口味,我们应该积极地加以引导,清除这种不良的影响,以便更有利于我们的诗歌探索和诗歌创作。
现在评出来的奖不一定代表真正的写作水平,呼声很高的作者不获奖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说到提建议,我觉得再多的建议在当下都很难采纳,首先是评委的原则性很重要,还有评奖和经济利益要脱钩。最重要的,诗人不要把当前的评奖看得太重,太当一回事,现在的评奖已经滥掉了。
真正的好诗读者会记住它的,不是靠一两个奖项就能确定什么的。司马迁写屈原,说,“推其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诗人应当有这样一种崇高的精神追求。很多诗人物质上很匮乏,但活得很快乐,因为他们的精神追求没有止境,一直在乐此不疲地追寻着自己的精神家园。
诗歌的意蕴是深藏在诗歌作品中的内在的含义或意味,它常具有多义性、模糊性和朦胧性,常常体现为一种哲理、诗情或精神气度,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需要欣赏者去反复地体悟、细心地领会,用全部的心灵探究和感受。
一首好的诗歌作品,应当是有意蕴的,没有意蕴的诗歌,浅显,不耐读,因而也是易于被时间淘汰的。
我们常说的诗中有诗,弦外有音,话中有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等,都说出了意蕴的一些特征。诗,往往就在这种作者没有说,而我们又能心领神会的地方。
(摘自百度乔延凤访谈录)
END
溪 云 斋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李立 冯岩 王相华 铎木 项见闻
总编策划:风剪云
特邀主播:安心
朗诵嘉宾:水晶·简 天宝宝 李磊 三月 小暖
致谢友情支持:雪馡儿 豆丁 夕眉 翡儿
合作媒体:《几江诗刊》《也是文学报》《齐鲁·福建文学社》头条《蓝色海洋诗社》
随缘用稿
随缘用稿:投稿作品需原创首发,纯文本方式发送,并附100字内作者简介,拒绝抄袭,文责自负。投稿三日未收到用稿通知可另行处理。所有作品稿费由赞赏产生,发文七日为限,限期内稿费70%与您,30%留于斋用,低于十元及七日后续赏皆作斋用。合辑作品赞赏稿费留作斋用。朗诵作品赞赏稿费,平台留用30%后,余归作者、朗诵者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