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喋血的毛衣（十八）文/程水葆

喋血的毛衣

作者：程水葆

十八

接到父母拍来的“姐已去世，速回”的加急电报，小英震惊得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她不敢相信这凶信是真的，又特意跑到邮局挂长话回家核实。得到了确切答复后，这才含悲忍泪地向学校告假，临走时，连吴明哥也没来得及告知一声，便心急火燎地赶往火车站。

火车开后，在将近十来个小时的车程里，面容悲戚的小英，几乎一直都是闭着双目斜倚在靠窗的座位上，既不吃喝，也不走动，仿佛是个木头人。然而，谁又能知道，她此刻心灵深处，却恍如遭遇到强台风袭击的大海，正在翻滚着汹涌的波涛和惊天的骇浪。

难怪小英，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她与姐姐分别时间并不长啊，来“北大”报到上学的那天，姐姐也去火车站送行的。随后，她写信回家提及在学校巧遇吴明哥的事，姐姐还挺高兴，并答应她的邀请，元旦期间要来北京探望，可没想到……小英感觉鼻子发酸，真想大哭，可面对车厢内人满为患的旅客，她的眼泪只能往肚里流。

然而，当小英在殡仪馆的吊唁大厅亲眼目睹了姐姐的遗体的时候，原本悲哀的情绪，霎时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她终于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起来。

吊唁大厅内，哀乐在反复滚动着播放，给人一种哀婉、悲凄的感觉。姐姐的遗体，孤苦伶仃地躺在冰凉的水晶棺里。那遗容，虽说化了妆，美容过，却仍掩饰不住满面怨怼与愤懑的神情。尤其一双杏眼，竟未完全闭合，微露着两条缝隙，死死地盯视这个世界。小英知道，这是姐姐心有眷念，不舍得离去，她是死不瞑目呵！

是夜，在清冷的白炽灯光下，小英边看着姐姐写给自己的遗书，边回溯从小到大与姐姐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又一次哭得像个泪人。只是，此时的她光流眼泪，却听不到哭声，因为她的嗓音早已喑哑了。

我亲爱的妹妹、英子：

永别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姐姐已去天堂找奶奶了。

姐姐心里明白，事情弄到今天这种境地，原因固然很多，但是，肖晓的变态心理和虐待狂行径，则是主要根源。要知道，姐姐是在屡遭家暴、凌辱，和折磨之后，才迫不得已进行反抗、走上极端道路的，也是他欺人太甚所应得到的下场！

古往今来，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姐姐不愿意亲眼看到被逮捕、被审判、被执行等一系列丢人现眼的程序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愿意听到背后有人指着脊梁骨品头论足的声音，所以，姐姐选择了自我了断。我想这样，或许会走得更简单、更坦然，也更有尊严。

可是说心里话，姐姐是真得不想走啊！年迈的父母，我还没有尽到孝顺的责任；可怜的慧儿，我还没能完成抚育成长的任务；还有你，我也还没看到分配工作、成家立业的景象，这一切的一切，姐姐是多么得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哟……

落花流水春去也！事已至此，姐姐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只是祈愿今生念及咱俩姐妹一场的份上，拜托你几件事情，请万勿推辞！

你知道，慧儿是姐姐唯一的骨血，是姐姐的心肝宝贝。姐姐走后，失去母爱的她最为可怜，老肖家的人，骨子里都是重男轻女的，姐姐放心不下。所以，希望你与父母设法争取到她的抚养权，把她抚养成人；即便你往后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别嫌弃她，权当作你自己多养个女儿，九泉之下的姐姐，定会保佑你们，感你的大恩大德。

你还知道，姐姐今生唯一爱过的人就是你吴明哥。曾经，姐姐为他织过一件毛衣，而此次，事发的导火索也正是因为这件毛衣。原本，这事如没发生，姐姐打算元旦去北京探望你时，顺便把毛衣带给他，作为今生好朋友一场留个纪念。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异想天开的事。因此，姐姐只有托你将毛衣洗净、晾干，逢机会转交于他，并告诉他，姐姐我今生虽说人负了他，但心却没有，请他务必理解我一片冰心，将毛衣收下。

另外，就是姐姐走后，不管咋说父母都会伤心的，还望你多多劝慰他们节哀保重，不必为我过分伤心、难过，而有损于他们自己的身心健康。往后，孝敬二老的责任，也只能靠你英子一人承担了。

我亲爱的妹妹、英子，写到这里，姐姐实在写不下去了，尽管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就这样吧，倘若有来生，但愿咱俩接着再续姐妹情缘……

姐姐：小翠绝笔

X月X日  

待遗书看罢，小英的泪水已将信纸濡染的狼藉一片。

料理完姐姐的丧事，返回“北大”的小英，第一时间找到了吴明，把姐姐写给她、却让她弄得泪迹斑斑的遗书递到吴明手上。吴明看过之后，人，瞬间便石化了。彼时，唯有用“感动”和“感叹”两个词，方能准确、妥帖地表达他的全部心绪。他感动小翠一片真情，这么多年了，还依然牵挂着他；他感叹小翠太傻，傻得不可理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去自寻短见？

趁着吴明感动、感叹之余，小英适时地将姐姐代转的毛衣拿了出来，这回，吴明没再拒绝，而是眼噙热泪、百感交集地将它捧在手中。

（未完待续）

——作者生活照

作者简介：程水葆，又名李懿，网名滴水穿石，安徽南陵人，祖籍肥东。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心田里的足迹》、《心田里的耕耘》、《镜湖絮话》等多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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