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城的对视
城市是收心的所在,一直觉得自己属于原野,属于乡下,我可能永远不会被城市接纳。
我的心曾经与这座城市对视了很长时间,最终,她自觉地融入到城市之中。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尽管我在安徽只待了十几年,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几乎懵懂无知,在北京我已经生活了20年,而骨子里依然是安徽的记忆,充满的也是乡间的情愫。我的心与生活的这座城在对视,不知道是城接纳不了我的心,还是心里装不下这座城。
我一直告诫自己,北京跟别的城市是不一样的,别的城市都有地域属性,北京没有,因为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它是全国人民的城。北京是特别能包容的城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人到北京,会感觉到被歧视,或者被排斥,北京是皇城,它能心怀天下。
我的心依然进不了这座城。
2012年,我在整理《一车一世界》的书稿时,突然发现,书中没有收录北京的只字片语,要知道,我在北京生活快20年了,且这20年是我的人生中最精华的20年,是最开放的20年,也是最愿意接收新事物的20年。在北京求学、交友、工作、旅游,我依然对北京一无所知。
这座城市好像还没有走进我的心里,为此,我问了很多跟我际遇差不多的人,他们与我感受大同小异。
于是,在闲暇的日子,我尽可能地出门,目的是为了更多地接触和感知这座自己可能会终老的城市,总觉得它该在我的心中留下一点东西。
每到一处,我都认真观察,并及时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得。看见我写的文字,很多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有热心的作家竟然善意地提示我,让我在写作的旺盛期多写一些能算做作品的文字。
我不置可否,我只是不想让心一直在注视。
三年前,我有幸参加了中国作协在雾灵山的作家交流活动,活动的间隙我去了承德,在避暑山庄,我看到了类似北海公园五龙亭的连亭建筑,在普宁寺(大佛寺)看到了一片藏式建筑群,那一瞬间,我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我是第一次到普宁寺啊。
我的脑子高速地旋转,极力地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突然,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颐和园万寿山背面的那一套建筑吗?怎么跟普宁寺这个一模一样?带着这个疑问,我查阅了资料,我知道了普宁寺的历史,以及这套藏式建筑的名称叫“四大部洲”。
乾隆二十年(1755年),为了纪念清军平定准噶尔蒙古台吉达瓦齐叛乱,朝廷在承德兴建了普宁寺,风格仿照西藏的第一座寺庙桑耶寺,其核心建筑就是四大部洲,也许乾隆皇帝对这套建筑太有感觉了,于是,命人在北京清漪园(颐和园以前的名称)的万寿山北面复制了一套四大部洲,在清漪园,它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须弥灵境”,在佛教里,须弥山是世界的中心,围绕须弥山构建四大部洲、八小部洲,这是全国围绕中央、全天下江山一统的一个符号。
在这么一瞬间,我对北京有了一点了解,我的心也破城而入了。
尽管作家的交流会还没有结束,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回赶,沿途我拜谒了清东陵,尤其是参观完乾隆墓的地宫后,我对北京城似乎有了一些感觉。
随后的日子,我用脚丈量着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先是故宫、社稷、宗庙,接着是天地日月先农坛,再后来是僧庙道观,只要有北京符号的,我都要逐个参观,只要有城市遗迹的,我都要逐个记录。
寒来暑往、岁月更替。跟着岁月,我的心在城里行走。
一次在月坛,一个70多岁的老者,他看出我与其他游人的不同,他停止了运动,给我详细地讲解了月坛的历史,以及祖先留下的文明踪迹;一次偶遇资深作家李林栋老师,作为一个老北京的作家,李老对于我在北京的游历文字非常赞赏,他说我的“我写我见”的笔法非常独特,我写的北京有独特的味道。
受两位老人的鼓舞,我坚定了自己写作的方向。极力地搜寻着北京的历史、文化的遗迹。我的付出,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朋友的关心和帮助,他们有的给我介绍我还不知道的景点,有的给我介绍或者补充我不知道的知识,有的甘愿当我的“陪跑者”,他们希望我的介绍,将他们带入到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融入这座城市了,我写家边的文字,竟然受到街道干部的关注,他说正在整理街道的史迹,希望我有空的时候,去他的办公室喝茶。最让我振奋的是,收录本书中的《景山远眺》一文,参加《新北京,新京味儿》的征文,还获得了奖项,这个活动虽然是民间发起的,可参与者都是文学界、编辑界、出版界的大咖,且他们大多有个标识“老北京”,在这样的书籍里能有一篇我的作品,足以证明,我融入到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已经完全接纳了我。
我的心还在与这座城发生对视,不过现在角度不同了,以前是从外向内,现在是从内向外。
说白了,我的眼睛已经成为城市的肌体,我会与这座城同呼吸、共命运了。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