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说爱你(番外)
战争,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1937年以来的中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日子,一天天从指尖滑落,悄无声息。静婉和沛林,在互相不知道的地方,各自艰难地活着。不过,在静婉心里,沛林似乎就在身边,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守护着她。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军偷袭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的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从此,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对日宣战。1944年,苏联结束欧洲战场后,调集大军到苏中边境地区,也向中国伸出援手,对日宣战。中国,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1944年1月以来,这场已经坚持了7年之久的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从最初的战略防御阶段,中间的战略相持阶段,一步步进入了最后的战略反攻阶段。来自前方战场的一个个好消息,振奋着人心,给了四万万中华儿女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这天,前方战场又打胜仗了!消息传来,大家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喜悦,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6岁的晶晶一蹦一跳地跑到静婉身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对静婉说:“静婉阿姨,听信之叔叔说,你折纸鹤折得可好了,你教我们折吧!”
“好啊,阿姨这就教你。”静婉一脸爱怜地摸了摸晶晶的小脑袋,找出一张信之开病方的纸片,低头折了起来。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正好打在全神贯注折纸的静婉身上。她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光芒。
本在诊所忙碌的信之,也急急赶来和静婉分享胜利的好消息。刚跨进门,就看到了沐浴在阳光中的静婉。只见她的一双巧手,在空中灵活地跳跃,就像一朵绽放的兰花。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了这么多磨难,静婉,依然这样美好……信之不禁怔住了,默默地想着。
可是,折着折着,静婉的手,却停在了空中,再也折不下去了。她出神地盯着手中的纸鹤。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刻,又似乎穿越到了16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晚,静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兰嫂以为她是为第二天的生日宴会担心,就安慰她说:“尹小姐,明天来的客人,都是三小姐熟悉的,她会帮你张罗的。”兰嫂哪里知道,让她忐忑不安,放不下心的,其实是沛林。
沛林为她举行的这场生日宴会,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只是掩人耳目。歌舞升平之下,暗流汹涌。沛林将要和叛贼摊牌。而摊牌的结果,只有两种:不是沛林灭了叛贼,就是反被叛贼先发制人。
静婉曾担心地问沛林:“会不会有危险?”沛林淡定地说:“我们的计划还算周密,只是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静婉明白,一向措辞严谨的他,用了“还算”二字,而不是“非常”,说明他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胜败,必须殊死一搏。
“可是,万一失败了?怎么办?”静婉越想越慌,心中似乎有15只吊桶,七上八下,悬在空中,无处着落。她再也坐不住了,找出一刀彩纸,一口气折了66只千纸鹤。一边折,一边在心中虔诚地许愿:“愿老天保佑沛林,平安度过险境。”
然后,她捧起66只纸鹤,走向阳台,朝空中撒去。就在纸鹤散落的一刹那,静琬看到了正在楼下徘徊的沛林。其实,沛林已在楼下徘徊良久,只为多看静婉一眼。因为,明天之后,无论胜败,静婉都将离开承州,返回乌池了。
当千纸鹤从空中飞舞而下,撒落在沛林身上时,沛林在心声低唤:“静琬,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当我想念你时,你也正牵挂着我。”低头,俯身,轻轻捡起纸鹤,放在掌心。沛林,收下了静婉的所有情深义重。心有灵犀的彼此,就这样相遇在不成眠的夜里。所有的折折叠叠,其实,都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他。
“静婉阿姨,你怎么不折了呀?”晶晶脆生生的声音,将静婉的思绪拉回了眼前。静婉轻轻叹了一口气。纸鹤依旧在,斯人独憔悴。这一切,信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会一直烙印在心里。想起时,总会揪心地疼。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下了。静婉坐在窗前,遥望明月,脑海里,忽然飘过了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静婉想起了沛林为她的第一次“送别”。那是1928年秋天,折千纸鹤那晚之后不久。在千纸鹤的佑护下,沛林成功地平定内乱,清除叛贼。她,却在关键时刻为他中枪负伤。在她疗伤的日子里,他深深地爱上了她。他对她说:“那一枪,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名。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只要你能活过来,你就必须是我的,我一定要娶你为妻。”那时的她,虽也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但终究顾虑重重,违心地拒绝了他。他好似从山峰跌落到了谷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和无力。
那天,听说她要回乌池,正在边界巡防的他,说:“你等我,我一定回来送你。”果然,在即将离开承州的那一刻,他风尘仆仆、心急如焚地赶回来了。无奈静婉的父亲一直守护着女儿,彼此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深埋心中,化为一声叹息。
那天的送别,风凄雨冷,愁意深深。火车上的她,怅然若失,站台上的他,恋恋不舍。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掀开窗帘,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大雨如注,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一旁替他撑伞的家平,好像对他说着什么。他却恍若未闻,出神地看着火车,离他远去。他的心,仿佛也随着她,飘出好远、好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她内心深处其实是爱着他的。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是情非得已。她低下头,极力掩饰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让父亲看见。只可惜,他看不见她的悲伤。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阻止她的离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