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端午到，艾草香

端午到，艾草香

申云贵

端午到，艾草香。在农村，每到端午，人们都有采割艾草的习俗。

艾草又名艾蒿，长得不高，不像草，也不像树，叶子上有白色绒毛，闻一闻，有浓浓的异香。家乡的山都是些“馒头”，艾草并不多见，记忆中，只有大原山背风向阳的土坎下，有一丛艾草，年年茂盛。　　小时候，我并不喜欢艾草，主要是它的“长相”不美，尤其是那种香味令我讨厌。但我却喜欢跟奶奶一起去割艾草。五月的乡野，山是绿的，水是绿的，茄子挂满了枝头，小辣椒在叶子后面探头探脑。我和奶奶来到大原山。土坎下那一丛艾草长得郁郁葱葱，风一吹，叶子翻过来，呈现一片灰白的细浪。奶奶寻一块表面光滑的青石，要我坐着别动，她自己则拾些土块，扔向艾草丛。奶奶说，山上蛇多，丢土块是把蛇吓走。见草丛里没动静，奶奶开始挥舞镰刀。虽是初夏，天气却已很热。一会儿，奶奶的后背就被汗水浸透。忽然，一条有黑白花纹的蛇从艾草丛中游出来。我天生怕蛇，大叫了一声。奶奶几步跳到我面前，把我拉到身后，手上的镰刀作势欲砍。可那条蛇，早已游得不见踪迹，只有绿草在微微颤动。奶奶见我吓得脸色发白，为了安抚我，偷偷跑到三叔屋后，摘了几个水蜜桃。这正是我喜欢的。跟奶奶上山割艾草，总是能吃到甜甜的桃子，或酸溜溜的杨梅。

割回的艾草，用处很多。首先，奶奶会在门和窗户上插上艾草。奶奶说，艾草可以驱蚊子，还能避邪。接下来，奶奶会找几棵艾草，洗干净，又从床底下的瓦钵里摸出几个鸡蛋，放在锅里和艾草一起煮。蛋熟后，蛋壳变成淡绿色，剥开，咬一口，一股淡淡的艾草清香直入肺腑。奶奶又会说，吃了艾草煮的鸡蛋，一年都不会得病。艾草煮鸡蛋，只有我和弟妹们可以吃，奶奶和父母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可我并不领情，因为讨厌艾草的香味，往往拒绝吃蛋。这时，奶奶就会板起面孔警告我，不吃鸡蛋，明天就别想吃粽子。我迫不得已，只好苦着脸张开嘴。而奶奶则拿着剥好的鸡蛋，一下一下往我嘴里塞。

端午节这天，全家人都要用艾草煮的水洗澡。也不知这规矩是谁定的，反正奶奶是忠实的执行者。中饭过后，“粽”足饭饱，奶奶找来一口大锅，倒满水，放进艾草。水开后，奶奶开始一个接一个点名：云伢子，倒水洗澡；细妹子，该你洗澡了……我自然不明白端午节为什么要用艾草煮水洗澡，奶奶神神秘秘地说：“用艾草水洗澡，可以健皮，可以杀死细菌，可以消毒，可以行气活血，可以……”奶奶的话，我似信非信。反正，在她眼里，艾草不是草，是宝。

没有用完的艾草，奶奶会放到屋顶晒干，收藏在楼上。等到冬天，又拿出来煮水泡脚。或者，谁家女人生了孩子，送点给人家，煮水给大人和小孩洗澡。

小时候过端午，因了艾草，节日的味道就浓了。

如今，奶奶不在了，我住到了城里。每年端午节，大街上都会有乡下人挑着艾草叫卖。我每次都会买一束，拿回家煮鸡蛋给孩子吃，或者煮水给全家人洗澡。说来奇怪，现在我已不讨厌艾草的香味了。因为闻到那种香味，我就会想起家乡，想起家乡的端午节，想起端午节和奶奶一起在大原山的土坎下割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