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华县呀!
公司的部门经历还在上头唾沫横飞,演说得天花乱坠,肥厚的嘴唇因为说话撅起说话显得更加肥厚,如同两根没有烤熟的肥香肠挂在嘴上。他激情澎湃却跟业务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演讲,让我们昏昏欲睡,却把他自个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差一点就屁滚尿流咧。
要搁平时,我一定会想象出一个场景:趁他演讲得最来劲的时候,我以最帅的步伐走到他跟前,再以最霸气的姿势朝他满嘴乱喷的肥厚嘴唇上美美地捶上一拳,看他满嘴是血地倒在地上,吐出几颗门牙,然后捂着嘴一脸怨恨地看着我,我这心里才真正算是舒坦了。但是今天,我连取笑他的兴趣都没有。
因为啥?过了腊八就是年,腊月快过了一半了!眼瞅着灶王爷要查户口哩。在外面混荡了一年了,我就要回华县呀!哪哒还有闲工夫跟这号脑残计较。
这几天,我在公司干啥都没有心情,根本提不起精神。然而,只要是与回家有关的消息,我马上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每过几分钟就要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看老乡群里谁又买上票了,谁还得等几天。归心似箭啊,对家乡的思念,让我们这些游子的心,早已抽扯到扭曲。
年怕中途月怕半,这年味渐浓的时候,谁还有心思听这些自认为是人物和领导的二货在台上自吹自擂?吹什么业绩、任务、柱形图?哪哒还有心思听他上蹿下跳地刷存在感?每天早上的例行晨会,无非是这些“大人物”享受号令众人的过程而已。
说实话,有些民营公司的管理,比公家还官僚,那几个所谓的经理、总经理,真就把自己当成全市、全省、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经理、总经理了!一天牛皮哄哄的,其实有啥哩?每月工资比普通员工多一百块钱,你就能从蒜苗变成葱了?实在懒得跟这些二球货计较,还不如看老乡群里面,谁又买上票了。
对我们普通员工来说,我们最操心的事情是年终奖到底发不发,能发多少,啥时候发!
而且,像我这类一年只有过年才能回一次家的人来说,发不发年终奖都无关宏旨,我根本不感兴趣——能发最好,不能发我绝对不抗议!而且,你爱发多少发多少,一分钱不发我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但是有一条,只要给我提前把假放了,叫我能提早买票回华县,我把你叫先叫爷都能行!
距离放假还有十来天,这十来天是一年来最难熬的十来天。我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全都是故乡华县的腊月场景:成群结队的人去县城、去渭南,甚至去西安采办年货;县城一街两行都是卖年货的摊位,灯笼、对联、各种耍货,当然还有鞭炮;村里打工的人陆续都回来了,还没有过年就开始围一圈喝酒吹牛……同样是唾沫横飞,同样是面红耳赤,同样是吹牛皮不打草稿,这牛皮吹得人还就是爱听!比起在台上大放厥词、感动自己的这位985和211大学的高材生、学生会副主席要接地气得多了!还当这里是大学里的学生会,你是会长主席哩?
也许此时,老爸老妈正商量着把南安地里的红萝卜再挖上些,反正腊月天天都是会,第二天早上装到架子车上头,赶早到会上一卖,换些年货回来;也许此时,刚刚考完试的娃些个,正穿着满身是土的旧衣服,在长着麦苗的黄土地上追跑撵打,滚着铁环,又或者在谁家的后院里打着弹球,前院里打着猴;也许此时,几个穿着棉袄而缩着脖子的农村汉子,端着饭碗蹲在村口的碌碡上头,一边咥着黏面,一边跟和其他乡党谝着闲传;也许此时,几个妇女,头上抱着帕帕,在院子中间的一张竹席上纳着刚刚拆洗了的被子,又或者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口海沿子锅,手握着笊篱徐徐搅动着泡在水里的麦粒,淘麦正当时啊!
不必多想了!更不必多说了!这就是我抽扯的理由!这就是我要急切地回到华县的理由!此时此刻,我连惯常运用纯熟的普通话都不会说了,对着还在上面喷着唾沫的部门领导——211和985高材生说了一句华县话:“你喷毕了没有?喷毕了赶紧散会!腊月时天的,人都忙忙的,谁一天没事听你在太上头拌嘴磨牙哩!”
部门经理努着肥厚的嘴唇愣在了现场,其他人也都吃惊地看着我,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拿着一个装腔作势的本本,一阵风一般飘出会议室了!抢票的时间到了!我回呀!
文章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吉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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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