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的《上阳赋》背后,藏着一段残酷的历史裂变
越人歌(复仇) 腾格尔;袁莉 - 夜宴 电影原声带
当手握雄兵的将军遇到国色天香的公主,
历史的裂变远比童话中演绎得更惨烈。
这两天在看《上阳赋》。
虽然剧情有点拉胯,章子怡有点显老,但《上阳赋》有点还是很好的——它没有像去年的那个某某赋一样,直接把历史上一个真实朝代拿来涂脂抹粉,描画得亲妈都不认识了,还腆着脸硬说:这就是历史。你们都要尊重我,批我不好就是数典忘祖……
《上阳赋》的态度很明确:我这就是虚构的。
身为一个玛丽苏甜宠大女主电视剧,有这种“放历史一马”的态度,很值得敬佩。
不过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上阳赋》本来是有非常浓烈的历史的影子,但这么一隐喻,很多人都联想不到了,以为这就纯架空。
其实,该剧“公主嫁将军”的故事主线,直接套用了中国历史上一段真人真事儿,而这次裂变也是中国历史的一个分水岭,如果没有它,我们的历史也许会大不相同。
1
豪强的复仇
我之掌庾承周,以世功而为族;经邦佐汉,用论道而当官。
首先说,《上阳赋》的世界观,取材于东晋和南朝。剧中的两大士族,直接姓了王、谢这两个历史上就大名鼎鼎的姓氏。
剧里面的马皇帝见到女主他爹,从来不直呼其名,而是一口一个丞相,上朝时那帮大臣见到皇帝也不是动不动就跪,皇上问话“唯躬身做答尔”。这些细节我觉得都是对历史情态很忠实的还原,魏晋南北朝时代的大臣,大约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于和伟老师是本剧演得最好的。
士族在东晋和南朝是有很大权力的,而且个别家族权力大的超乎想象。所谓“王与马共天下”,士族大臣确实不用怎么把皇帝当盘菜,跟明清皇帝一不高兴就能当庭打大臣屁股完全是两个画风。
很多人都知道东晋、南朝的士族强盛,但对于士族为何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甚了解。
追根溯源,这其实也是皇权的“自作孽”。
中国的“大有为之君”,在秦皇之后,第二个就是汉武,汉武帝这人好大喜功,为了跟匈奴硬扛不计成本,把文景之治攒下的那点家底儿都霍霍光了,却还没打过瘾。怎么办呢?他就开始打商人的主意。
中国皇帝从汉武帝开始修炼“外儒内法”的双修心决,而无论儒家还是法家,对商人都是没什么好感的。儒家觉得经商相比务农是“末业”,而法家则干脆说商人是臭虫(五蠹),鼓励皇帝踩死了算完。这两家一影响,让汉武帝抢起商人的钱来一点没有背德的感觉。
于是什么“盐铁专卖”、什么“算缗令”“告缗令”,公开向商人抢钱的政策一条一条就出来了。“天下富户率破之”,大商人基本都被搞破产了。
但资本这个东西,向来是睚眦必报的,皇帝用行政命令强逼它,它就会报复皇权。
汉武帝以前,由于经商环境较好,民间资本可以在农工商业之间自由流动。但汉武帝把工商业最赚钱的行当都搞成国营了,资本为了保护自己,就只能在农业这个行当中恶性膨胀。
富户们开始疯狂买地。毕竟在其他行业不赚钱后,土地这个东西是最保本的,你看如今中国富人一有钱就炒房地产,依然延续了相同的道理
由此就放出了一个中国此后帝制王朝千年无法克服的顽疾——土地兼并。
富人攒下财富之后,怕政府剪羊毛,不敢发展工商业,只能疯狂屯田买地,小农们纷纷被破产兼并、成为他们的佃农。而这些富户也就成了地方豪强,西汉王朝赖以存在的自耕农经济体系走向瓦解。
当然,也有人想过力挽狂澜,篡汉的那位王莽就是个想“让大汉重新伟大”的人,你看他的国号“新”,就是这个意思。
只可惜王莽是个书呆子,改革政策都迂腐不堪,最后反而把天下豪强都逼反了。东汉的开国皇帝刘秀,其实就是天下豪强势力的总代表。他上任之后的一系列政策,都是给豪强扩张开绿灯,豪强们就给了他中兴之主的美誉,但事实上,东汉王朝其实已是一个豪强参股的“半帝国”,中央政府对地方的管控能力和资源调动能力已经不及西汉多矣。
按今天大洋彼岸的脚本,刘秀的政治口号应该就是“大汉回来了”。表面上牛气冲天,实则背后有一个反王莽大联盟,合伙讨伐了“大魔王”之后,他们内部是要完成“利益分肥”的。
2
士族,与皇权共天下
彼凌江而建国,始播迁于吾祖。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
赶上了东汉这个皇上都给他们放水的好时代,豪强开始急速进化,在经济上,他们修建大规模庄园,在军事上,他们让家丁军事化并修建东方式城堡“邬堡”,而在文化上,他们拿起书本读书,以诗书传家。
豪强不可怕,就怕豪强有文化。读上书的豪强从此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士族。他们开始不满足于光武帝与自己达成的“前盟”,试图更多地分享权力。
皇上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也要挣扎。但长于深宫的皇帝可以依靠的同盟军其实不多,除了外戚,就是宦官。于是就有了东汉末年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这个表象。
士族想要扩权、皇上试图挣扎、草民百姓在双方轮流压榨下没活路,最后闹出了黄巾大起义和其后的群雄割据、三国鼎立,这段看过小说《三国演义》的人都熟悉。
明朝末年的思想家王夫之对此有过一个犀利吐槽,他说:“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也就是说,汉朝其实是被其内部生长出来的豪强势力给撕碎的。
三国时代的魏蜀吴别看在外交、军事上打得凶,在内政上其实都试图与其国内的豪强(士族)达成妥协。
魏国在这一点上做得最好,曹丕直接搞出了个《九品中正官人法》,明摆着宣布:今后当官咱就不看别的了,直接拼爹。
广大地主士族阶级欢欣鼓舞,帮他完成了篡汉伟业。
当然,即便如此,士族们还是不放心,曹家是“阉宦之后”,还是外人,于是干脆换了司马家掌权,司马家自己就是士族出身。所以西晋其实是个“士族共和国”。
但事实证明,这个“士族共和国”因为利益集团内部分肥太严重、力量极为孱弱,在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中,中央始终整合不起有效的资源维护统一,最后只能“衣冠南渡”,跑到南方去建立东晋。
有趣的是,几乎同一时期,西方的罗马也在“五胡”的打击下丢了半壁江山,进入了东罗马时代。
南京,东方君士坦丁堡。
如果说西晋好歹还是皇帝与士族分权的“士族共和国”,东晋的皇上简直就成了士族的傀儡。领导东晋“衣冠南渡”的那个晋元帝司马睿,只是西晋末代皇帝的远亲,双方的共同祖先要追到司马懿那里。
这种人称帝本来是没有什么合法性的,是大士族王导力主扶他上位,他才坐上了皇位。
上台后,司马睿立刻任命王导为丞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冈侯、假节、录尚书事、领中书监,剑履上殿,从萧何故事……
这个画风,特别像汉献帝当年给曹操的那个套餐。
而这个王导的祖先,说来你肯定也熟,就是三国演义里被诸葛丞相喷死的那位倒霉蛋王朗。
王朗的孙女是王元姬,打过光荣公司《三国无双》的小伙伴肯定也熟。她后来嫁给了司马昭(其心路人皆知那位),算是历史上第一个“王氏之女”。
所以《上阳赋》里“得王氏之女得天下”,这个说法历史上是真的,司马家后来确实与琅琊王氏频繁联姻,的确不乏剧中那种皇帝跟王氏族长互相娶妹妹,当“共轭妹夫”的情景。
当然,你可能会问,王导怎么那么傻,都到这份儿上了,把皇帝扒拉开自己做多爽啊。曹氏、司马氏当初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其实王导才是聪明人,他知道,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士族对皇权体系的侵蚀已经达到极致了。此时顶个篡位的骂名去当那个傀儡皇帝,还真未必比当实权丞相过瘾。所以,魏晋上演了两次的丞相篡位游戏,到这里突然就停顿了。王导去世前还留下家训,要求子孙谨守臣礼。
王氏有家训这个事儿,在《上阳赋》里也反复体现,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听听,很有深意。
由东晋至南朝,一个有趣的现象出现了——皇帝轮流坐,丞相却从来只在王谢两家打转儿。甭管哪个姓氏的皇帝登基,都需要几个大士族的扶保,这些士族朝里有官做,地方有私产,体制上还给他们世代为官的保障。日子过得怎一个爽字了得。
而刚好在同一时代,欧洲进入了国王与贵族骑士们分权的封建时代。
我有时常常想,如果中国历史、或者至少南朝的历史按王导设想的剧本发展下去,可能也会搞出一个类似的贵族体制。那样的话,中国发展到近代,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反正肯定不会有如今这么强的大一统属性。
但,一个意外的搅局者的出现,打断了这个进程。
3
意外的搅局者
岂知山岳闇然,江湖潜沸,渔阳有闾左戍卒,离石有将兵都尉。
公元547年、南梁太清元年,这一天,梁武帝萧衍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在梦中,他梦见此时已经沦陷五胡多年的北方故土突然尽数归附,自己在一位大将的扶保下直入宛洛,江山重归一统,他永载史册。
公道地讲,这个梁武帝其实还是蛮有资格做这种梦的,因为他是大梁的开国皇帝。而梁朝在当时南北朝格局中,确实占据十分有利的位置——当时南北政权的分界线,不是长江,而是秦岭至淮河一线,对梁朝更妙的是,此时北方曾经强大的北魏政权已经分裂成了东魏和西魏,彼此势同水火,双方都在讨好梁朝。三个政权中,梁不仅领土最大,人口最多,还有华夏正统的名分,“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处于相对优势。
梁朝与东西魏的对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南方占优势的对峙。
于是梁武帝就飘了,上朝跟大臣们讲这个事儿,就在大家都权当耐下心听皇上说聊斋时,突然有人来报:东魏河南道大行台、拥兵十万的大将侯景愿意以其治下十三州之地全土归附梁朝,请求梁武帝收纳。
侯景,也就是《上阳赋》男主角萧綦的原型,这个人在那个乱世也算能征惯战之将。北魏分裂的时候,他作为东魏实际掌权者高欢的“投资合伙人”率部投奔,创业成功后,他被高欢裂土以封,算是一方诸侯。但这个人与高欢的世子高澄不睦,公开扬言:“王(高欢)在,吾不敢有异;王无,吾不能与鲜卑小儿(高澄)共事!”
等你老爹一死,我就跳反。天下哪有主公容得下这样的权臣呢?于是547年高欢刚一咽气儿,侯景就跟高澄撕巴开了,但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侯景打得很吃力,就分别向西魏和南梁去信,请求收留。
侯景占的这片地确实不小。
西魏当时主政的宇文泰,这个人有空我们会单列篇幅来讲,绝对是中国历史上排得3上号的一代雄主。面对侯景人地双得的诱惑,宇文泰做出了非常冷静的分析,认为这个人狼子野心,不可收留。所以回信给侯景开了一堆空头支票,就是不出兵,侯景这下只能指望梁武帝了。
梁武帝未必不知道侯景这人不是啥好鸟,但他的算盘跟宇文泰打得不一样。除了前文说的“克复中原”的南朝夙愿,还有一个问题左右了梁武帝的思维:他试图结侯景这个强援,反过来压服梁朝国内的这些士族大户。
由东晋而至南梁,南朝士族经过两百年的发展,到梁武帝的时候已经闹到了很不像话的地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还要朝廷给他们世卿世禄,梁武帝估计觉得这时候确实需要引入侯景这条鲶鱼,来搅动一下南梁这滩死水。于是他一改往日有啥事儿都跟士族大夫们好商量的态度,断然下诏:封侯景为大将军、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诸军事、大行台,同时尽遣国内众军,去接应这位大梁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王。
是的,这个侯景就是《上阳赋》开篇时萧綦获封豫章王的历史原型。
嗯,虽然周一围不算帅,但比那个侯景这历史原型颜值还是高很多的。
只不过,与剧中的男主有斩呼兰王的赫赫武功不同,原本挺会打仗的侯景在拿到河南王的封号之后就屡战屡败。
另外,梁武帝这次行动是没有得到国内士族支持的,王谢等大族对侯景这个“贼配军”骤然封王意见特别大,导致梁朝援军的战斗力也极差。几仗打下来,侯景不仅丢了所有河南十三州之土,而且十万大军也灰飞烟灭,只率领了八百残兵逃入梁国境内。
也就是说,梁武帝忙活了半天,除了收获了侯景这颗定时炸弹之外,一无所获。
但历史不会就这么放过梁朝,好戏在后面。
4
乱臣贼子的“大革命”
青袍如草,白马如练。天子履端废朝,单于长围高宴。
在《上阳赋》里,导致大成王朝出现后来一系列裂变的,是萧綦建功之后,皇帝为拉拢他而强行包办婚姻。
但在真实历史上,引发之后更多变故的,却是侯景溃败后自己的求婚。
前线大败亏输后,侯景入梁陛见梁武帝,请以王谢之女配之——反正王家或者谢家,皇上你得安排一个女儿嫁我。
看得出,侯景这会儿想的还是打入南朝统治集团内部,攀附上王谢两家,以后就有政治资本了。
但梁武帝十分干脆的拒绝了这位自己亲封的河南王——皇上当然不能答应,想当初拉你侯景来,本就是为了牵制世家大族的,如今你的兵没了,还想跟士族结成利益共同体?哪有那么美的事?
但梁武帝其实也没有亏待侯景,给了他“南豫州牧”的身份,让他镇守在江北的寿春,侯景在这里用皇帝给他的“专治之权”搞起了“土改”,把梁朝那些盘剥百姓的苛捐杂税一律废除,附近的百姓纷纷归附。寿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个大兵营,侯景兵马重新扩充至近万,侯景在同年就果断起兵造反,掀起了以他名字命名的“侯景之乱”。
短短一年时间,侯景为什么能从最开始大败亏输,迅速转型为敢扯杆子造反?
简单的说,他靠的是“人民的力量”。
我们前文说过,作为一个“士族共和国”,自东晋起而至梁,皇权与士族的利益分肥其实是越搞越完善的,但这两派势力的反复博弈中,最受伤的其实是草民百姓,士族要壮大,向他们征租,皇上要扩权,向他们征税。这些人对上层分肥体系的不满积蓄已久,等待的就是一个带头大哥的出世,哪怕这个带头大哥被南朝主流斥为乱臣贼子也没关系。
侯景叛乱之后,很快就在里应外合下一路打进了大梁首都建康。在把建康内城(台城)围住之后,侯景出人意料发了一份《告台城军民书》,几乎就是古代版的大字报:
“梁自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割剥齐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试观: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
简单地说,侯景化身革命家,在这封信里就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这些士族、皇族过得都这么好,钱从哪儿来的?还不都是从来百姓那儿敲诈来的?
这个问题其实直击要害,南朝发展到梁武帝时代,皇权与士族之间的利益分肥确实已经达到了危害百姓生活的地步。社会贫富差距极大,点个火就着。
而侯景,就是那把火。
更有意思的是,侯景在兵围台城之后,还特意进城见了一下老主顾梁武帝。梁武帝肯定是对侯景怎么从败军之将翻盘搞这么大阵仗的很不理解,就问他:
“你过江时有多少兵马?”
“不足千人。”
又问:“攻城时有多少?”
“已过十万。”
“你现在有多少人?”
侯景傲然答曰:“率土之内,莫非我有!”
你应该看出来了,《上阳赋》那个萧綦只有一身会打仗的才华,但历史上的这位侯景,能搞这么大阵仗,是因为他刚好站在了南朝这场三百年“社会实验”的终点上——皇权与士族的分肥游戏,底层的民众已经忍够了。他们聚集在这个“乱臣贼子”的旗下,掀起了一场轰塌旧制度的“大革命”。
在气饿交加之下,梁武帝很快就在围困中病死了,死时年已八十六岁,算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长寿皇帝。这个皇帝的后半生,除了潜心礼佛,一直忙着在皇族、士族、寒族之间和稀泥,他曾经空前成功,但最终也遭遇了最悲惨的失败。
在几个势力之间和稀泥,《上阳赋》里马皇帝也很辛苦,死的也很惨。
5
并不美好的“公主嫁将军”
追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
但,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小八卦。
史载,梁武帝有一个最宠爱的孙女:溧阳公主,生的国色天香,晓音律、善歌舞。侯景打着“吊民伐罪”旗号打进建康城的时候,这位公主刚举行完及笄之礼,年方十五岁。
是的,这位溧阳公主,就是《上阳赋》中章子怡演的那位上阳郡主的原型。这位公主确实童年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然后在及笄之年,嫁了一个掌握兵权的异姓王爷。
当然,公主不可能跟国际章这样穿得这么维密秀……
我敢打赌,《上阳赋》原作者最初的故事灵感,一定是从这个八卦里来的,因为这里面太多细节太像了。
只不过,这个溧阳郡主与河南王侯景之间究竟是咋回事儿,正史和演义小说众说纷纭:
有的说法是,侯景垂涎溧阳公主的美色已久,当初起兵作乱理由之一就是要进京去“武装抢亲”。梁武帝死后,侯景立刻找到了公主的父亲、梁武帝之子萧纲,以扶立他称帝为条件强娶了公主。
当然,这是典型的小说家言。正史比较认可的说法则是,侯景在梁武帝死后觉得篡位的时候还没到,就立了萧纲当简文帝,同时搂草打兔子,把公主给笑纳了。
总之,与《上阳赋》中男女主从“包办婚姻”历尽波折走向“自由恋爱”不同,这两个人故事后续的发展非常悲剧。侯景自从得了倾国倾城的溧阳公主后,就被她的美色所诱惑,整天跟她腻歪在一起,连政务都耽误了,手下人心日益离散。
而梁武帝当初分封在各地的子侄们,看到“超长待机”的老皇帝总算借侯景之手被除掉了,纷纷一改原先拥兵观望的状态,起兵“报仇”。
侯景外有强敌围剿,内部又众叛亲离,很快就被剿灭了。
侯景死了以后,他的尸体被运到建康,士族们对这个搅局者怨愤难平,出现惊人一幕。据《梁书》记载:“百姓争取屠脍啖食,焚骨扬灰。曾罹其祸者,乃以灰和酒饮之。”建康士族直接搞了一出“舌尖上的河南王”,把这个人分而食之了。
而这场盛宴当中,据说,他的宠妻溧阳公主也吃了丈夫的肉。《南北史演义》中的说法颇为恶趣味:“众将景阳物割下,界与公主,公主亦囫囵吞入,嚼尽无余。上下倒置,太要朵颐。”公主直接把侯景的那个器官给吃了。
《南史》的记载则比较含蓄:“百姓争取屠脍羹食皆尽,并溧阳主亦预食例。”
至于公主吃她丈夫的肉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史书上记载不详——事实上,在写完她吃侯景的肉之后,这位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风华绝代、人见人爱的公主后来怎样了,无论历史还是演义小说就都再没有记载。
说来很悲哀,在中国的传统历史和小说当中,女性尤其是漂亮女性,通常只被描绘成两种角色:一种是祸乱天下的红颜祸水,像杨贵妃;另一种则是用于政治斗争的工具人,像貂蝉和西施。无论祸水抑或工具人,她们的结局如何,直男癌的写作者都没什么兴趣书写。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公主后来一定命途多舛,因为之后的南朝始终处于乱世当中。
侯景之乱彻底打破了南朝旧有的政治生态,王谢等士族自此一蹶不振,梁朝领土也在平乱过程中大幅缩减,相继丢掉了荆北、益州等重要区域。国力从原先三足鼎立中的老大骤降为老三,不久之后,平乱功臣陈霸先还篡位自立,建立了南朝当中最后也是国力最弱的陈朝。
从公元548年侯景之乱,到公元589年隋朝攻入建康灭陈,一共只间隔了41年的时间。可以说,如果没有侯景横插了这么一杠子,隋朝后来能否那么顺利实现统一,甚至“分久必合”还会不会成为中国的历史大势,都是值得打一个问号的。
侯景之乱也成了中国皇权与士族共治体制的一个转折点。此役之后,暴露自身孱弱的门阀士族就开始走向下坡路,皇权则越发强大。中国的“贵族时代”,迎来了落幕。
远去的贵族,留下了一个偌大的国家,让皇帝越发大胆地挥洒他“大一统”的豪情。
当然,作为一部面向大众的网剧,《上阳赋》是无意向大众讲述这些的,它只会给观众讲述一个童话。
只是历史不同于童话,在历史大势宏大的压强下,人性往往会走向扭曲。于是在童话里,将军是英武的,而公主是纯情的,结局总是美好。但在历史中,将军是暴戾的,而公主是食人的,真相总是残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