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让女人留下——读《牵风记》
小说以战争为背景，展现女兵故事。小说一开始就交待了这次挺进大别山的时间，用女主人公汪可逾在1947年6月30日抢渡黄河前夕拍了照片作为起点，至一九四八年初春在大别山牺牲，这个时间段大概就是这次战略行动的时间。这是真实的历史，1947年6月30日，晋冀鲁豫野战军在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的率领下(当地人民亲切地称之为刘邓大军)强渡黄河，挺进大别山。这一次战略进攻，困难重重，出击大别山有千里之遥，途中还有沙河、汝河、涡河、淮河等水系横亘，更有泥泞难行的黄泛区，进出大别山，7个月时间，12万刘邓大军损失严重，减员过半。但意义重大，揭开了战略进攻序幕，经过一年的人民战争，国民党由强变弱，人民解放军由弱变强，由防御转入战略进攻，推动了革命的历史车轮，使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走向胜利。
▲《牵风记》首发于《人民文学》2018年12期
这些历史在小说中有所描述。题目《牵风记》也有影射这个战略之意，是牵制敌方，声东击西，我方在迂回进攻，也在牵制制敌方主力。战争充满了谋略，谁能瞒天过海，谁就胜利了。所以小说中描述一船妇女祼渡黄河，也是战略之一，真真假假中，主力挺进了大别山，为中央布置的其他战略出击，赢得时间。
战争是残酷的，而牺牲的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体，在时代大背景下成了一个模糊的数字。小汪原本可以远离这场战争。汪可逾原本随二哥奔赴延安，照北平地下党安排，经洛阳、灵宝、潼关、华阴一线去西安，而后便可以坐“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军车前往延安。然而在过一道黄河河汊时与二哥失散，她改道前往太行第二中学报到，偏偏路经“夜老虎团”驻地时，在团部晚会上表演了古琴演奏，认识了当时的独立第九团团长齐竞。而认识了齐竞，改变了她的命运。虽然当晚的急行军抛弃了小汪，但五年后小汪仍是回到了晋级的独立第九旅，已任五号首长的齐竞这次留下了她，因为他爱上了她。战争并不排斥女人，在战争中的人们，首先是个人，虽然人性总是会被忽视。
战争的前提下，美与人性常被扭曲，但战争中的汪可逾坚持美，美得出尘。她脸上挂着微笑，她每次向人问好，她在战火纷飞隆隆炮声中的夜晚优雅地抬臂，缓缓弹出一串流畅如水的古琴曲，此时清风明月，万籁俱寂，令全场军民泰然心悦，陶醉不已，早已忘记了战争。在行军中，她保持干净整洁的个人卫生习惯，她在当地写宣传标语时总一丝不苟，她看到不和谐的现象时，总要纠正过来。如她见到房东大门上新贴了对联，“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左右门联高矮不一，这就不说了，最糟糕的是上下联位置贴颠倒了，她一定要贴正回来，若撕不下了，她重新写一幅对联，非得等换好才急着去追赶已经前行的队伍。这既是她的完美主义的表现，也是她对美的追求而不苟于世的体现。
她的美不局限于这些日常。她很纯朴，在她面前，就算是邪恶的人也变得无欲无求了。比如马官曹水儿。在一男一女相处的时候，他对她只有尊敬和仰望，而没有丝毫的侵犯。而且汪可逾的可贵在于她的坚守，艺术上的审美仍然继续，高贵的人性得以彰显，她虽是一个年轻的女学生，却令位高权重的齐竞将军倍感汗颜。他们算是恋爱了，虽然没表白，但心里早就把对方作为爱人来爱着了。但有一次被俘，齐竞不安抚她的恐惧，却关心她的贞洁，令汪可逾非常失望。“齐竞！我从内心看不起你！”这是汪可逾对“一号”首长所能讲出的最为严厉的一句话了，她的修养令她说不出别的骂人的话来，也表明了她对他的决裂。从此他们就不再有交集了。我读小说的时候，觉得很可能是因为不爱了，失望的小汪在受伤后才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质本洁来还洁去，她把生命留在了战场上。而战后，齐竞一直未娶，他一直在忏悔中回忆着小汪的美丽。
小说最神奇的是，一曲《关山月》在人间没有知音，被一匹马所听懂了。这真是意外，这是对俗世的讽刺，也是对人与人之间的相交相知失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