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杂记（一）

90后是最容易跳槽的一代，暑假兼职短短四天，我已经经历了一次跳槽。

第一份工作是同学介绍，美其名曰在教育机构做推广，其实就是发传单加拉访，两天下来“XX教育需要了解一下伐”说了几百遍，声音也从一开始的饱含热情到下班前的敷衍无力，不过还是很想表扬一下上海人民的高素质，面对我的传单，除个别大叔大妈或一脸嫌弃或面无表情匆匆走过之外，大部分人即使拒绝也都是微笑摆摆手，轻轻说一句：“谢谢，不用。”这样的平常之举在当时屡屡碰壁的情境和烈日炎炎之下还是让我相当感动的。

我工作的教育机构里派发传单资料的兼职学生都“收编”在领队李想麾下，李想是个精瘦、皮肤黝黑的湖北小伙，身材不高，理着平头，据他自己所说之前在河北当兵，退伍之后回老家跟他爸干了一两年，去年才来上海寻求机会，结果投资赌博网站亏了几万，迫不得已出来做兼职，发了几天传单之后发现做领队从员工头上抽成既轻松又赚钱，于是李想把“做领队小赚一笔，弥补之前的亏损”定为近期的“理想”。

工作的内容不做冗述，基本就是街边常见的拿着一堆色彩鲜艳的袋子，遇到目标客户尝试让他留个电话，发发小礼品，尽量拉到机构里咨询，城管严格的区域提防城管，应付机构里翘着二郎腿玩着斗地主的胖老师，非常枯燥乏味。在李想手下发传单的最后一天碰到的一个“同事”倒是给我留下颇深的印象，和我这样的学生暑期兼职不同，这位同事有“本职工作”，是个保安，干夜班，虽然迷迷糊糊之间就能领工资，但还是觉得收入太低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寻得了这份兼职，这里就称他为保安大哥吧。刚见到保安大哥的时候他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和闷热的牛仔长裤，脚踩一双写着“特勤”二字的黑色保安大头鞋，在30度的中午显得很不合时宜，他看我打量他，便跟一身短袖短裤的我搭话：“嘿，这天热的，我还不敢像你这样穿马裤，怕人家看我穿的不正式，不录用我！”这时候，胖老师从办公室里踱出来，估计他以为来这里发传单的都是高考毕业生，看到保安大哥觉得奇怪，问他：“诶？你不是高中生吧？”保安大叔愣了半晌“是啊！我怎么不是高中生了？”胖老师：“你怎么看着不像啊”，（指着我）“他倒是看得出是高中生。”保安大哥不吭声了，上街工作的路上小声跟我说：“他怎么信你是高中生不信我是高中生啊，我都毕业好几年了怎么就不是高中生了，这年头不是大学生遍地跑，怎么高中生都要装了？？难道我看起来很没文化......”我看他越说越严重，赶紧打断他“人家的意思是你看着不像高三刚毕业的，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保安大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意思啊！”

工作期间不仅胖老师要经常来“视察工作”，我和保安大叔还要时不时拍两张“工作照片”证明自己没有摸鱼打诨，有一段时间太阳很毒，街上人烟稀少，胖老师微信上又催我们赶紧传工作照，急得保安大哥难得看到一个路过的阿姨便一个健步提着袋子冲上去，不忘大喝一声提醒我：“快拍！！！”我赶紧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咔擦”拍了两张，那位阿姨吓得够呛，又想走又不敢轻举妄动，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们这是搞什么宣传呐？”

机构这边承诺我们留下一个有效的家长电话奖励一块钱（有基本工资），保安大哥觉得拎着袋子不方便送小礼品和留电话，便想把手头的东西摊开放在一个台面上，四下张望发现街边的垃圾桶符合要求，便把资料、礼品、环保袋、纸笔码放在垃圾桶盖上，然后吩咐我：“看着点！别让捡垃圾的拿走咯！”刚好胖老师一头油汗地踱着步子来视察，低头看看垃圾箱上写着的“可回收物”、“其他垃圾”字样，抬头看看上面广告纸上写着的“做学霸，到XX（教育机构名称）”，低头思忖了一会，对我们大加称赞：“嗯！很有想法！”保安大哥这个方法吸引了不少好事者，被我们唤作“帅哥”、“美女”的大叔大妈们留了不少电话，也拿走了不少纸巾、便利贴、扇子。最后分电话号码奖励的时候，我想着“垃圾桶战术”是保安大哥想的，干活的时候我也心猿意马，便想让他多分一些电话奖励，没想到他豪迈地说：“我这人就一大老粗，别看我也是高中生，我算不清楚的！怎么的？还嫌弃了？”“不敢不敢。”我赶紧接过他递过来的写着电话号码的回执单。

再说回李想，领队这活听着轻松，实际很不容易，原本工资结算时机构把钱打给他，他再一一分发给我们，谁知道机构方面突然提出需要所有兼职员工的身份证复印件，这可让李想忙的焦头烂额，各大学校刚刚进行了假期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份证信息避免被不法分子用于校园贷款的安全教育，学生们个个谨慎万分，家长更是提高警惕，李想本来就形象不够正义，一口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一着急加上口齿不清，颇有几分电话诈骗的味道，更加引起家长们的高度怀疑。这天，我刷朋友圈时一看李想po出两张红皮证书，定睛一看，“士官退出现役证”、“李想，X年X月X日退出现役”，配上他无奈的文字“为了博得家长们的信任，我连老底都翻出来啦！做个领队我容易吗我！”好不容易拿到了同学们的身份证信息，教育机构又玩起了克扣、拖欠工资，李想万般无奈，心想到手的钱除去发给我们的红包奖励，也就只够吃饭了，于是啃着馒头解散了他这几天拉拢的“众想自由人团队”，通知大家自己辞去领队职务，大家如果想继续做派发传单的兼职可以自行跟机构联系。

至此，“李想”破灭，我也尝到了烈日下发传单的苦头，决定“跳槽”，另谋高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