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里的暑假

作者：钱湘燕

　　刚进小区，一个年轻女孩笑盈盈将一张粉红色宣传单递到我手上，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区健身中心“少儿暑期游泳培训班”开始招生了。这小小的纸片，一下子把我的思绪牵回到故乡的小河边——
　　那时读二年级，暑假时，忙于工作的父母把我送到乡下的外婆家。
　　外婆家有狗、鸡鸭，还养着一头大水牛，可我只对流过门前的小河“情有独钟”。外婆从菜园摘回来的蔬菜，转眼就被我提去小河边，择菜洗菜还亨起小曲；看见外婆扛锄下田，我也屁颠屁颠地随在后面，故意弄一身污泥，收工后顺理成章去河里玩水；也曾借着满轮的月光偷窥下河洗澡的二舅，忙碌累了一天的二舅，仰身若隐若现浮游在水中独享清凉，那惬意悠闲的样子令人神往，好想自己变成一尾鱼。
　　站在外婆家门口抬头西望，不远处有一座单行无栏杆的平板木桥，桥距离水面足有3米高，桥墩用的是一根根粗直的原木，至于是不是枣木，我不得而知，外婆家门前有2棵苍劲耸立的枣树，枝繁叶茂，青绿色的枣子似绿色的玛瑙悬挂于枣叶当中。
　　一天午后，外婆睡熟后我偷偷爬起来，出门时听见枣树上传来异常的响声，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六子跨腿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偷摘枣——一到暑假，村里的男孩子犹如解了套索的马驹。小六子光着膀子，衣服团起抓在手上，瞥见我出来迅速从树上爬下来，也许是心里慌，没注意脚下的石头，一个趔趄绊倒趴在地上，包在衣服里的枣子撒了一地。
　　担任望风的小伙伴从隐蔽处冲出来，帮着捡地上的枣子，随后两人慌慌张张上小桥就势跳进水里。
　　我心里想着等会儿外婆醒来告状的事，那边就传来惊恐的呼救声，我连忙回屋摇醒外婆。
　　原来，刚才摔跤时小六子裸露的小腿磕破出了血，当时没发现，下去水里一泡，看见周遭怵目的血水……
　　外婆连拉带拽将人救上岸，小六子呛了一肚子水，脸发白人还算清醒：“血腥气引来这么大一条蛇！”小六子有鼻子有眼地比划着，外婆说他可能是晕血产生了幻觉。
　　以前听说外婆会凫水，我还将信将疑，这一次亲眼所见，我缠着外婆要学游泳，磨得她没办法做家务，只好应诺。
　　外婆教得很认真：“不要急，慢慢收腹，吸气，头慢慢放进水里，然后慢慢呼气……”站在及腰深的河水里，按照外婆教的方法，我开始用心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
　　学会了憋气，换气，外婆站在水中双手托住我的身子，我“浮”在水里，张开手臂向两边划水，双脚打水花。
　　见我适应了水，整个人动作协调后，外婆慢慢松开手，我顿时觉得身子往下沉，外婆厉声道：“憋住呼吸，不要慌！”我连忙抬头，两手使劲划水，双脚拼命打水花……终于靠自己的能力浮了起来。
　　那一年天气格外热，小河成了消暑胜地。村里的小伙伴三五成群到河里凫水、栽密子、打水仗，我学会游泳后特别自信，总要和小伙伴比赛一口气游个来回，赢了后得意洋洋……
　　后来，我上了中学，暑假又回到故乡，却不能游泳了，小河失去了常态：泥沙淤积、河床变窄、鱼儿绝种，都是乱砍滥伐惹的祸！小河奄奄一息，日夜呻吟，欢乐只留在记忆里。
　　近几年，村民们年年植树造林，积极清理河道淤泥……看着外婆发来的视频，我欣喜万分，故乡的小河如今水清岸绿，鱼翔浅底……
　　盼望的暑假终于来了，我连夜订了2张高铁票，准备把放暑假的儿子送到外婆家。
　　小河里的暑假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