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施静云:中国最后的 “刽子手”(短篇小说)

中国最后的 “刽子手”

文/施静云

“杀人九十九,到时要收手;谁敢不听话,阎王殿里走。”这就是“刽子手”的行规。如若不然,他们就会断子绝孙。所以,刽子手一般都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辛酉事变后,肃顺被判菜市口斩首,这在当时轰动全国,整个京师震动。北京的老百姓都把英法联军侵略北京的账记到肃顺头上了,认为是肃顺误国卖国,招致京城陷落。在给肃顺“出红差”的日子里,从宣武门到菜市口街道两旁挤满了愤怒的人群,就连两旁酒楼茶市的人也顾不上讲究身份派头了,纷纷踩着桌子蹬着椅子。街道两旁人群中吐唾沫扔果皮的不计其数,押解的刑部官员也凭空挨了不少冤枉。肃顺在菜市口当斩之时骂声不绝,直立不跪,最后行刑的刽子手硬是打断双腿才算跪下。在菜市口刑场,肃顺也算是条汉子。据说观者也是人山人海。满朝时期,被刑部大堂判处死刑,验明正身,秋后执行斩首处决,俗称“出红差”。
为什么叫“红差”?解释有三:一曰砍头,断首之时血喷满地,血染黄土;二曰刽子手一身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里抱的鬼头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三曰验明正身当场红笔勾魂,在处决罪犯名字上用朱笔恶狠狠地打个对勾,剩下的就是“喀嚓”一声。
1898年,戊戌六君子,是指在中国历史上清朝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农历戊戌年),由于戊戌变法失败而被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封建顽固派大肆捕杀的六个主要参与者,他们分别是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因戊戌变法损害到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派的利益,遭到强烈抵制与反对,主要参与的六人在1898年9月21日被逮捕。同年9月28日,在北京菜市口被杀害。据说谭嗣同死得壮烈、辉煌、大气。谭嗣同一路上在站笼中从容自若,面无惧色。鹤年堂前早已搭好监斩的官棚,监斩官就是大名鼎鼎的当朝军机大臣刚毅。就在谭嗣同临死之际,他突然叫住刚毅,很轻蔑但也很严肃地示意还有几句话要说。刚毅是慈禧忠实爪牙,见此状忙叫左右带走谭嗣同,示意快斩,与死囚无言。慌乱之中把案台的朱笔都带落到地上。谭嗣同向四周微笑一下,大步走向菜市口中央。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中英勇就义。
死在菜市口的“戊戌六君子”,都死得浩然正气。像死时年仅二十三岁的杨锐头颅落地还两目圆瞪,鲜血从脖颈中喷出,“血吼丈余”,后人评“冤愤之气,千秋尚凛然矣”。刘光第遇难时,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流如涌,无首之躯竟不倒,惊吓得整个菜市口鸦雀无声,皆焚香求祥。
每逢秋日,被判死刑的罪犯押解出狱,出宣武门走菜市口,有身份的坐骡马拉的站笼刑车,没有身份的则被武装押送戴枷上镣,临终过闹市。有身份使上“送行”银子的,“刽子手”会叫一声:“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刽子手”手上的劲掌握得非常准,断头不掉头,以便于人家家人抬尸,缝上头落个整尸下葬。要是碰上没地位没使银子的,提刀斩首抬脚蹬尸,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当时的菜市口两旁铺面已不少,每逢“出红差”,街市两旁都热闹非凡。不知为什么,人们都欢喜看那极其残酷的一幕,怀着极大兴趣喜气洋洋地欣赏着别人生命的残酷终止。
“出红差”时先张贴布告,临到“出红差”时临街的铺店都要在门口放一张条案,上面摆着三碗白酒,有的还放着酒壶,壶嘴朝外,示意送行。大讲究的铺店还要摆上几碗蒸菜。犯人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上不能没有酒没有菜。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谁家就积德有报。铺店前要挂红绸子贴红对子,像办喜事一样。请教过一位知情懂行的老人,答日:阎王爷有知会在账目簿上记下功德。
那年月,菜市口名气旺,“出红差”比老北京吉祥戏院唱戏还红火。有人考评:菜市口一次杀人最多的是光绪初年,因一件盗皇陵的大案一次被判处死刑的就有七十多人,秋后监斩,光兵勇就出动数百人,拉盖尸席的马车就七八辆,监斩官骑着高头大马,戎装持刀,杀气腾腾,两边押解官兵刀出鞘,箭上弦,鸣锣开道,煞是森严。因斩处的是土匪,怕抢劫法场,据说连街道两旁的送魂酒都免了。菜市口地方不大,犯人按规矩由东向西两行排开。时辰一到,报时官扯破嗓门大声报时,监斩官手握朱笔,连连勾画,刽子手各就各位,从东到西,依次砍头。因犯人太多,刽子手少,砍上一气也气短手软,这时有人托上红托盘,上面有三大白瓷盅,一盅是水,一盅是茶,一盅是酒,喝什么全在刽子手。据那位朋友考证说,一般是先含一盅水,是清水,漱漱口,吐了;再干那盅酒,也是含在嘴里不喝,喷在鬼头刀刃上,让刀喝酒;最后那盅茶是要喝的,喝了以后再拖鬼头刀砍头。对于跪在后面等着行刑的犯人来说,这太残酷了,眼看着一颗颗人头落地,一腔腔热血如此喷流,还要等到刽子手清口、喷酒、歇劲、换刀,早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刽子手是古代专门从事处决犯人的职业人,他们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一颗人头就落地了。清末民初,有外国人来到中国,用照相机记录下刽子手的真实样子,中国最后一个刽子手邓海山就被照相机给记录下来。
“刽子手”上班时间只有秋天最晚也要在立春之前把工作干完,有的重大死刑犯还要特地留在秋冬之际问斩,这时候人们比较闲,犯人在这时候问斩具有更好警示其他人的作用。虽然刽子手上班时间短,但报酬很高,通常“三年不砍头,砍头吃三年”,比如清朝宣统年间砍一个头能得一个银元,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大半年的生活费。
以前的“刽子手”是官府点名指定,到了后来干这个行业的人都是为了吃饭的穷人。湖南长沙的邓海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干的。“刽子手”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首先要心理素质过关,每天睁开眼就有无数的生命死在自己的手下,这给心灵造成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
邓海山既然想好要当“刽子手”,就要天不怕地不怕,提前杀鸡宰鹅来训练胆量,死在邓海山面前的牲畜数不胜数,他的胆量慢慢大起来了。除了训练胆量还是不够的,还要学习下手如何快狠准。刽子手有时候也会失误,砍歪了或者力道不够,一次没有砍成功,再来一次。有犯人家属拿钱贿赂刽子手,希望他动手的时候能给犯人一个痛快让犯人少受一点罪。
当然,邓海山拿不拿贿赂都要做到快准狠,为此做了相关训练。他拿冬瓜和香作为饰演对象来练习,他在冬瓜上划一条竖线,操起大刀往冬瓜上砍去,刀要刚刚好砍在这条竖线上。到了晚上,房间点上一根香,邓海山就在夜晚中对着亮着的香火头砍。
如果“刽子手”正式上岗还出现了砍歪了没砍好的低级错误,他就必须把位置让贤。而且离开之后还会被人嘲笑,邓海山不敢怠慢,为了以后不出错拼命地练习,经过几年的训练,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刽子手,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让犯人的血溅在自己身上。
古人多迷信鬼神,有的人还会在梦里梦见刀下冤魂变成厉鬼来找自己,邓海山砍头之前,都会拜关老爷穿大红色衣服,这件衣服是用来辟邪震慑鬼的。他砍完犯人,群众都会围上去看热闹,他却砍完就走从不留恋。这是刽子手的行业规矩,怕一回头就被不甘心死的鬼魂缠住。古人封建迷信,同样邓海山也封建迷信。因此每一次在砍头以后,邓海山在从法场回家的路上,从来不回首。来到县衙以后,乃至还让差役用竹板子打屁股,目地是打走邪气。(很有可能很多人不敢相信,但客观事实便是这般,刽子手也是有担心的时刻。)此外,邓海山“每于无事之时,吃斋念佛”,邓海山要是没砍头工作时,他都是会拜佛吃斋,祈求平安的。
刽子手的行业规矩是,斩到99个人头就要收手,超过100个就会断子绝孙,大部分刽子手都是这么做的,邓海山却违背行规斩了300个,后来这句话还真的灵验了。他的手上沾了太多血,又参与过斩杀“戊戌六君子”的行动,谭嗣同就是被朝廷下命令,用钝刀一刀一刀慢慢折磨死,每个人都因为这点非常厌恶刽子手,没人敢把女儿嫁给邓海山,就算是邓海山的家人也怕不吉利,对他趋之若鹜。在历史上真正的刽子手砍头的姿势跟古装电视剧中的很不同样的,“刽子手”并不是举起大砍刀砍下,只是正手握紧刀。砍头正式开始时,利刃从身后一个很美的斜线滑过,一瞬间罪犯人头落地,血喷很高,邓海山则很有经验地躲让到血溅不上的地区。殊不知人头落地时候,死不瞑目,另外嘴唇不断地咬土。
邓海山从18岁入行,入行后就离正常人生活越来越远,没有家庭温暖的他一个人生活,有钱就买酒灌醉自己。他最惨的还不止是这些,1914年《惩治盗匪法》出台,法案里规定死刑犯用子弹处决,吃公家粮的“刽子手”失业了,很多人都改行成屠夫,他也一样丢了工作”。
砍头之刑被废止以后,邓海山在家里浑浑噩噩,他本想去参加本地的善堂(民国的慈善组织)。可是善堂断然回绝,善堂给出的原因是“行凶百余,无入善会之资质。”
不但善堂回绝他,连邓海山的家人朋友也不接纳他。邓海山也曾义正辞严地说:“被杀之犯,系犯国法,于我何罪。我是奉公实行,岂有将我入善堂之资质都剥夺之理,遂决心资金投入善堂。”尽管邓海山真想着参加善堂,但最后还是被拒绝。“刽子手”这个职业遭人嫌弃,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他们是不会出来做刽子手的。邓海山无儿无女,连家人朋友都不愿意资助他,他想遁入空门,可寺庙里也不敢收他,他无路可走。1925年在饥寒交迫中孤单的死去。

作者简介:网名,无畏,本名,施静云,北京市东城区人,爱好文学、写作,现为多家刊物的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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