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我虚岁六岁,那一年日本鬼子侵华...

1937年我虚岁六岁,那一年日本鬼子侵华,在南京丢炸弹。那个时候我家住在三山街附近,天青街古钵巷四号,我们家住在第三进房子。

日本鬼子丢炸弹以后,好多人就逃难了。听别人说江边上逃难的老百姓都被机关枪打死了。而我们家因为父亲承包了一批衣服,是给地方保安队做的,家里的资金都投到布料上去了,不能背着布料去逃难啊,而且现钱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家就没有走。我们三进的房子,前面两进的人家都逃了,就我们后面两三家没有走,其中有的是孤寡老人。

到了12月13号,那天早上日本鬼子已经打进城来了。他们先放火,烧掉了天青街街头的房子,然后抓民夫来帮他们做事情。我父亲和街坊邻居出去救火,日本鬼子一看见就把他们一起抓走了,父亲这一去再没有回来。

到了早晨九十点钟的时候,来了一个日本鬼子,手上拎着一个箱子,从我们家这边挨着往后找,他要甄别你是不是逃难的兵,要查你手上有没有常摸武器留下的老茧。

当时我们一家人都在家。爷爷看到了日本鬼子,不想得罪他,就把香烟糖果拿出来请他吃。鬼子根本就不要这些,他要花姑娘。

当时我们家里面母亲怀着身孕,我姑母陈宝珠一手抱着小表妹,一手牵着小表弟,一个两岁,一个四岁。鬼子一看见我姑母就拖着她,从第三进拉到第二进,我姑母就一直抱着表妹不放。我跟着我奶奶也到了前面,我姑母一看不行,就把我小表妹交给我奶奶,然后就空出手来跟日本鬼子周旋。

这个鬼子三拖两拖不耐烦了,就把身上带着的刺刀拔出来,对着我姑母的大腿深戳一刀,我姑母疼得蹲下来了。然后鬼子就又在她身上戳了五刀,总共六刀。戳完以后转身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我姑母疼得难受,就跟我奶奶说:“妈,你给我端一碗糖水来吃,我疼死了。”奶奶跑到家里把糖水送过来。等我奶奶端糖水过来的时候,姑母已经断气了,流血太多,给鬼子伤到了致命的地方。

爷爷从后面过来,弄下来一片门板,把我姑母抬着摆到第二进房子里面。这样两个重要的亲人就没了,家里就乱了。

就在这天晚上,我母亲给我生了个妹妹。鬼子还是不断地来骚扰,来抢东西。人死了他都不管,还是到后面来找花姑娘。我母亲在邻居的劝说下把生孩子用的带血的纸之类的留下来,都放在地上。鬼子有的来,发现她生孩子了,就走了。有的呢,他还要把被单掀起来看看是不是真的生孩子了,所以日本鬼子真的太坏了。

这样子熬了六天,鬼子天天白天来,晚上才没事了。姑母的尸首停放在那个地方,难受啊。家里吃的也不多了。

又过了两天,我舅舅不放心,来看看我们。看到家里出了这些事情,于是回去找了几个人把我姑母的尸体抬到邓府山埋起来了,我姑母的坟现在还在邓府山。

一个多月以后,日本人发出通告来了,说不再杀人了。日本人创办了维持会,维持会建立了保家户制度,一家为户,有保长有家长,由日本人统治管理,秩序基本上就稳定下来了,于是难民区的人都往回跑了。这时候,我爷爷才告诉我妈说我爸死了,鬼子在承恩寺门口把他枪杀了,还被戳了两刀。我爷爷就找了我舅舅一起去收尸,收尸的时候我父亲的伤口还在流血:过去有种讲法,人死了见到亲人伤口才会流血的。我父亲也被埋到了我舅舅家旁边。

这样熬了三年,我九岁了。这年(1940)是个灾难年,日本的控制区传染一种痢疾,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吐。先是我妹妹感染上了,因为没钱看病,而且医生也难找,就去世了。而后,我祖母也感染上了这个病去世了,家里穷得揭底了,这时候邻居劝说我妈改嫁。我们住第三进,前面有一家姓李,是锤金箔的。他家有一个老伯,年纪大了没有娶老婆,手里有些钱,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把奶奶和妹妹埋葬了。我母亲没办法,被迫改嫁了。

这样丢下我爷爷和三个孩子:我、表弟和表妹。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于是爷爷就把我表弟送到孤儿院了,那时表弟才七岁,表妹也送给人家做养女。

过一段时间,表弟病死了,什么病也不知道。后来表妹也死了。就剩我和我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

爷爷已经快七十岁了,还要做裁缝,帮人家缝缝补补,弄两个钱回家来维持生活,有时候不够还要跟我妈要。所以日子是不好过的。就这样一直熬到我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候抗日战争刚胜利,日本刚投降,在人家的介绍下我出去做了学徒,干的还是我的老本行,做裁缝。

如今,我的家里有八口人,女儿女婿、儿子媳妇,工作都很好,孙女、孙子都上大学了,生活很好,我们现在感到生活过得很幸福,但是幸福的时候不能忘记过去的灾难。

———陈德寿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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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抗战故事·回望历史瞬间】—上观嘉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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