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秦论》有上、中、下三篇，本文选自上篇。作者，贾谊，西汉文学家。“过秦”意思是指出秦的过失。过，在这里属于词类活用，名词用作动词，指出过错。①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译】秦孝公占据着崤山和函谷关的险固地势，拥有雍州的土地，君臣牢固地守卫着来窥视周王室，（秦孝公）有统一天下的雄心。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整句话的意思就是“秦孝公有统一天下的野心”。席卷、包举、囊括，都有“并吞”的意思；宇内、四海、八荒，都是“天下”的意思。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名词作状语，用席子、用包、用口袋）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译】在这时，商鞅辅佐他，对内建立法规制度，从事耕作纺织，修造防守和进攻的器械；对外实行连衡政策，使诸侯相互争斗。于是秦人拱着手（形容毫不费力）就能取得西河之外的土地。连衡：秦国采用的一种离间六国，使它们各自同秦国联合，从而各个击破的策略，也作“连横”。外连衡而斗诸侯（外：名词作状语，对外；斗：使动用法，使……争斗）②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译】秦孝公死了以后，惠文王、武王、昭襄王继承已有的基业，沿袭前代遗留的策略，向南夺取汉中，向西攻取巴、蜀，向东割取肥沃的土地，向北收取非常重要的地区。词类活用：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名词作状语，向南、向西、向东、向北）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译】诸侯非常恐惧，开会结盟来谋求使秦国变弱的办法（即削弱秦国），不吝惜奇珍贵重的器物和肥沃富饶的土地，用来招纳天下的优秀人士，采用合纵的策略缔结盟约，互相援助，成为一体。词类活用：会盟而谋弱秦（形容词作动词，削弱；或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变弱）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译】在这个时候，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这四位君子，都是聪明机智且忠诚、讲信用，（待人）宽厚而爱惜人民，尊重贤才并重用士人，（他们）相约（实行）合纵政策，使秦国的连衡策略离散（即用“合纵”政策击破秦国的“连横”政策），将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的人民结成联军。兼：同时掌握，可以引申为聚合、统领，即将……结成联军。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shào）滑、楼缓、翟（zhái）景、苏厉、乐（yuè）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译】在这时，六国的士人，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这类人为他们谋划，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这类人沟通他们的意见，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这类人统率他们的军队。杜赫之属为之谋：前一个“之”，这；后一个“之”，代词，代指四君子。属，类，与下文中的“徒”“伦”意思相同。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qūn）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zú）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译】（他们）曾经用十倍（于秦）的土地，上百万的军队，攻打函谷关，从而（想）攻打秦国。秦国人打开函谷关，迎战敌人，九国的军队有所顾虑而徘徊不敢入关。秦人没有丢失一支箭的耗费（即不费一箭），然而天下的诸侯就已经陷入困窘（的境地）了。亡矢遗镞：亡、遗，丢失；矢，箭；镞，箭头。丢失一支箭，即不费一箭。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译】于是，合纵解散了，盟约失败了，（各诸侯国）争着割地来贿赂秦国。秦有剩余的力量控制并（利用）他们的弱点，追逐逃跑的军队，趴着的尸体有百万（之多），流淌的血液可以使盾牌漂浮。（秦国）凭借有利的形势，宰割天下，使山河分裂（即重新划分山河的区域）。因利乘便：凭借有利的形势。因、乘：凭借；利、乘：有利的形势。
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译】强国请求臣服，弱国入秦朝拜。延续到孝文王、庄襄王，在位的时间短，秦国没有（什么）大事。③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译】到秦始皇（的时候），发扬六世遗留下来的功业，举起长长的马鞭来统治天下（即以武力来统治各国），吞并东西二周，并且使诸侯国都灭亡了（即统一了天下），登上皇帝的宝座来控制天下，拿着刑具抽打天下百姓（即用严酷的刑法来奴役天下的百姓），威风震慑四海。振长策而御宇内：振，举起；策，马鞭子；而，表修饰；御，驾驭、统治。履至尊而制六合：履至尊，登帝位；而，连词，译为“来”，表承接；六合，天地四方，即天下。执敲扑而鞭笞天下：敲扑，刑具；而，表修饰；鞭笞，用鞭子抽打。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译】（秦始皇）向南攻取百越的土地，把它划为桂林郡和象郡，百越的君主低着头，颈上系着绳子（即表示投降），把自己性命交给（秦国的）下级官吏。百越：古代越族居住在桂、浙、闽、粤等地，每个部落都有名称，统称百越，也叫“百粤”。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译】（秦始皇）于是又命令蒙恬在北方修筑长城，守卫边疆，使匈奴退却（即击退匈奴）七百多里。胡人不敢南下来牧马，勇士不敢使弓弯曲（即拉弓射箭）报仇。筑长城而守藩篱：而，连词，表修饰或目的；藩，篱笆；藩篱，比喻边疆上的屏障，即边疆。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而，连词，表修饰；报怨，即报仇。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dí），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译】于是（秦始皇接着）废除古代帝王的治世之道，焚烧诸子百家各学派的著作，来使百姓愚蠢；毁坏名城，杀掉豪杰；收缴天下的兵器，集中在咸阳，销毁兵器，把它们铸造成十二个铜人，来/以便削弱天下的百姓（的反抗力量）。
百家之言：诸子百家各学派的著作。言，言论，这里指著作。
黔首：黔，黑色。秦朝崇尚黑色，百姓即以黑头巾包头。黔首即秦朝对百姓的称呼。
隳名城：隳，毁坏；名城，高大的城墙。
锋镝：锋，兵刃；镝，箭头；锋镝指代兵器。
金：金属，“金人”即“铜人”。
以：表目的，译为“来”“以便”。
古今异义：铸以为金人十二（把……做成）
词类活用：
以愚黔首（使……愚蠢）
以弱天下之民（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弱小，或者形容词作动词，削弱）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译】然后凭借华山为城墙，凭借黄河为护城河，凭借（高耸的）华山，面对（深不可测的）黄河，把它们当作坚固的防御工事。好的将领手拿强劲有力的弓，守卫着要害的地方，可信的大臣和精锐的士卒，拿着锋利的兵器，缉查盘问（过往行人）。
践：踏，引申为依仗、凭借。
因河为池：因，依靠、凭借；池，护城河。
据亿丈之城：据，依靠、凭借；亿丈之城，指华山。
不测之渊：指黄河。
谁何：呵问过往的人是谁，就是缉查盘问的意思。
通假字：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通“呵”）
古今异义：以为固（把……当作）
词类活用：以为固（形容词作名词，坚固的防御工事）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译】天下已经安定，秦始皇的心里自认为关中的险固地势、坚固的城池（绵延）千里，（这些）是子孙为帝王万代的基业。
金城：坚固的城池。金，比喻坚固。
词类活用：自以为关中之固（形容词作名词，险固的地势）
判断句：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④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译】始皇已经去世了，（但是）他的余威（还）震慑到边远地区。然而，陈涉（不过）是用破瓮做窗户，用草绳系门板的（贫穷人家的）子弟，是氓、隶（那样）的人，而且是被征发的人；（陈涉的）才能不如平常的人，也没有孔丘、墨翟的贤德，没有陶朱、猗顿的富有；（他）置身于军队之中，并且从田野间突然兴起，率领着疲惫的士兵，带领着数百的民众，转过头来进攻秦国，砍下树木作兵器，举起竹竿当旗帜，天下豪杰像云一样聚集，像回声一样响应（他），（许多人）背着粮食，像影子一样跟从着（他）。崤山以东的英雄豪杰于是一齐起事，使秦族灭亡了。瓮牖绳枢：以破瓮做窗户，以草绳系门板。形容家里穷。牖，窗户；枢，门扇开关的枢轴。而倔起阡陌之中：倔起，突然兴起；阡陌，本是田间小道，这里指田野。
【译】再说天下并是变小变弱了，雍州的地势，崤山和函谷关的险固，还是从前的样子。且夫：固定用法，用于句首，表示更进一层，可译为“再说”。词类活用：且夫天下非小弱也（形容词作动词，变小、变弱）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懮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译】陈涉的地位，并不比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的国君更加尊贵；农具木棍并不比兵器锋利；获罪被贬调去守边的士兵，并不能与九国的军队匹敌；深谋远虑，行军用兵的策略，也比不上先前的谋士。锄耰棘矜：锄耰，古时一种农具；棘矜，一种木棍。这里的意思是农民军的武器,只有农具和木棍。【译】可是成功失败却不相同（即指那些条件好的失败了，而条件差的却成功了），功业（完全）相反，为什么呢？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译】假使让东方诸侯国跟陈涉量量长短、大小，比比权势、力量，那么是不可能相提并论的。
絜：衡量。
同年而语：同“同日而语”，即把两件事或两个人同等看待，相提并论。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译】然而秦国凭借着它小小的地方，发展到兵车万乘的国势，给六国排列座次，使六国诸侯来朝见，已经一百多年了；然后（或“这以后”）把天下当作家，用崤山、函谷关当作宫墙；陈涉一人起义，国家就灭亡了，自身（秦王子婴）死在别人（项羽）手里，被天下人耻笑，为什么呢？
区区：少，小。
致万乘之势：致，取得，引申为发展到。万乘：兵车万辆，表示军事力量强大。
序八州而朝同列：招致八州来归，而使六国诸侯都来朝见。序，排列座次。八州，古时天下分九州，秦居雍州，六国分别居于其他八州。同列，指六国诸侯，秦与六国本来是同列诸侯。这句跟上句合起来说的是秦的霸主地位。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一夫作难，指陈涉起义；作难，起事。七庙隳，宗庙被毁坏了，就是国家灭亡的意思；七庙，古代礼制规定天子才可以设立七座宗庙；隳，毁坏。
通假字：百有余年矣（通“又”，用在整数与零数之间）
词类活用：序八州而朝同列（序：名词作动词，排列座次。朝，使动用法，使……朝见）
被动句：为天下笑者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译】（因为）不施行仁政而攻和守的形势（已经）不同了。
攻：指秦始皇和始皇以前攻打六国，夺取全国政权的时候。那时可用武力来夺天下。
守：指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这时不应该依靠暴力，应该施行仁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