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潇：秦安诗鬼秦安魂
雪潇老师简介：
原名薛世昌，1965年生于甘肃秦安。1986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天水师范学院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诗学与写作学的教学和研究。“九三”学社社员。出版有学术专著《文学创作论》《现代诗歌创作论》《论文学语言的来历及其使命》《百年新诗百篇导读》《秦州上空的凤凰——杜甫陇右诗叙论》《话语·语境·文本——中国现代诗学探微》。业余从事文学创作，主要写作现代新诗与散文，系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出版有现代诗集《带肩的头像》《大地之湾》、思想随笔集《怅辽阔》等。
因在《和令博士喝酒》一文中，雪潇自称“秦安鬼”。所以，小四才敢妄自给这篇文章如此命名，愿雪潇不恼。
雪潇是个地地道道的秦安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学教授，可我更知道的，是雪潇是个地地道道的诗人。
雪潇年纪不大，写作的历史却已经很长。
雪潇的创作和思想，一直在变，不拘一格，体裁，题材，视角，都在变，唯一不变的一点是，在中国当代的作家中，他始终坚持走的，是朴素清朗这条路。我想，这是和生他养他的秦安这片自古以来就人杰地灵而朴素真诚的山水和土地有很多的关系。
秦安是个出人才的地方，雪潇就是其中很扎人眼睛的一个。我想他之所以给他自己起名字叫“雪潇”，一定是和他内心里追求和雪花一样晶莹朴素，清白明朗，以及成千上万片雪花潇潇而下时分的沉吟、美丽、而又洒脱和悲壮的人生状态和氛围，有割不断的关系。
鲁迅曾经评价废名的作品，“以冲淡为衣，”较为“闪露”。我想，用鲁迅先生这句话来形容雪潇老师的为人和作品，也是适宜的。
雪潇老师的诗文，很多是写秦安的，秦安的一条普通的街道，一个卖窗帘的女子，一碗秦安最地道的油泼辣子面，甚至一个桃子一枚核桃，在他的笔下都有了秦安这块地方的温暖的本色，和有别于它处的特色，却又往往由此衍生出宏达而辽阔的，不仅仅限于秦安的更多更大的美好来，常常是秦安——天水——陇右（甘肃）——全中国——全人类。
所以说，雪潇，这个薛老师自称的“秦安鬼”，其实就是秦安的诗鬼，其实就是秦安的魂。
雪潇老师的诗，底子上很像中国旧文人的气质，比如，他在《和令博士喝酒》一文中，说“丁胜那厮”。
可是雪潇的诗，绝不是带着镣铐的跳舞，他是自由的，他是洒脱的，他用非常白话和自如的语言和文字，刻画田园风景，描写人间百态，或赞颂，或批判，或零介入的只冷眼旁观，都写的极富生气和活力，恰如一个淘气灵秀的小儿在青草地上仰天的打滚，好天气里的好笑声。
雪潇老师诗文的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十分追求意境的营造。比如他的：
云南石林
那一天，下着雨。
石头上那些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水窝窝里
盛满了雨水，亮晶晶地——而且还一闪一闪
如砚盛墨，如天堂的银币散落人间
如石头们互相挤眉弄眼
雨水的脚窝里，时间在行走
望眼欲穿，我看到了云南的眼睛
传说中，阿黑哥正痴痴在望着阿诗玛
本是很普通的物象，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在他的笔下，都有了一种耐人寻味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此岸直到了彼岸的感觉，入诗的时候，朴素的就像他歌颂了很多回的，秦安大地上养育了很多人的洋芋，而它们的寓意，却隐含着出世般的哲理和空幻。
又比如他发表在《诗刊》上的那首著名的《秦安映南街》：
……
映南街 一道阳光斜射下来
一阵风吹落了我头上的草帽
是大年初一早上一声爆竹响过
是二月二一锅热土炒熟东家的玉米西家的黄豆
是五月五走动着你家的粽子我家的凉粉
是七月七老人说着牛郎织女的故事
是八月十五举头望明月
是我出生的地方
腊月三十 当我携妻抱子出现在映南街
映南街
是你给了我一个热炕热汤热心肠的故乡。
细节的构建让雪潇的诗有了一种特别与人以心相贴的刻骨和暖意。他的诗让我们时刻觉得，故乡和亲人，从来没有离我们远去，他的故乡，秦安，还是那个最可亲切的秦安，而映南街，也还是那条他趟了无数遍的映南街。
无数个游子，读了他的诗，必然也会在有意无意间，想念，也在内心的最柔软处呼唤也抚摸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热炕热汤热心肠的故乡。
所以说，雪潇，是秦安的诗鬼秦安的魂，也是表达无数个游子思念也感恩家乡故土的代言人。
雪潇对自己的作品的形式，表面看好像既不关心，一切都是顺手拈来，随性随心的挥洒刻画。
有一次，他和我说，小四，我的诗是不是有时候介于小说和诗歌之间了，不像诗了。
我说，一个美人，穿什么衣服，有什么要紧。
雪潇就笑起来，说小四说的对。
但是，恰恰就是这种丝毫不刻意的挥洒和流畅，让他的诗有了一种若隐若现、氤氲浮动的，无法言说的既古典，又现代，既伤感，又淘气的意境与旨趣。
他的诗，是一颗从不曾圈养在花园里的树，被人为的修去了枝桠，小四认为，有时候，用人的手拿着剪刀修去的枝桠，恰恰是连上帝自己都无法重复的绝妙之笔。
人的眼睛和智慧，是有缺陷的。
于是，一个雪潇，借着一支秦安乡下的老笔，借着一颗秦安人的朴素的良心，就把中国的汉字，字生字，字生句，句又生句，句又生字，于是成章，最后，在那零零洒洒的貌似没有章法里，生生地绽放出一树锦绣来。
却也不华丽，只还是一味的朴素清朗，像个没有涂脂抹粉的旧时美人，只扣住了无数男女的心神。
李白是中国的“诗仙”，杜甫是中国的“诗圣”，而雪潇，是秦安的“诗鬼”，他的笔巧，他的笔妙，他的笔变化无穷，而又难测难料，常常让人白白的就有了猝不及防的欢喜和惊奇。
说吃饭，雪潇不说吃，“咥”了几大碗浆水面，雪潇是这么说的。
说很土很土的方言，这是雪潇诗歌语言的一部分。
就雪潇的艺术本质而言，他是泥土的，是秦安的泥土里生长出来的一朵朴素的洋芋花。
马超老师说：“洋芋开花塞牡丹”。
虽然我敢肯定，马老师这句话，最初不是来说他的这位铁杆兄弟的，可是，经由了小四的手，我觉得用在雪潇身上，还是很恰当。
雪潇有一个理想，只属于自己的理想，那就是追求生活和艺术，确切的说，是生活和诗歌的双重的诗意化，我想，他这个苦心苦意而又美哉妙哉的追求，对我，和很多人，也是一个不错的指引，和启示。
【和令博士喝酒】
文‖天水师范学院 雪潇
武山才俊令博士那天请我这个秦安鬼吃饭
掮了整整一箱酒。幸亏不是古代
幸亏他掮来的不是一个酒坛
放下酒，令博士扭了扭他的肩
铁肩担道义，那是以后的事，今天
他准备掮一个醉汉
/
令博士用眼睛里的激光告诉我们：人的眼睛
要亮！他的灼灼双目还告诉我们：眼镜
不是用眼镜布擦的，更不是用纸币擦的
最好用魏晋南北朝悠然的白云擦
也可以用唐朝的长安月
蘸着酒擦
/
搓了搓手令博士朝我搦战。令博士手心朝上
光明磊落的人划拳都是这样
尊敬对手的人划拳都是这样
他的手刚才还在笔记本电脑上推举国家项目
现在，放下筷子，他要在诗人的鬼手前
独孤求败——他说他要敬我几杯
/
我们手谈的时候，丁胜那厮，就给我们斟酒
且胡乱裁判。三星照呀，三桃园呀三朵花呀
三棱镜呀……和武山人划拳，四就是四门乡
和光学专家划拳，七就是七色光谱
和令博士划拳，我不说什么六连高升
对于一位科学家，那是对他的
不尊重
/
和令博士划拳，我屡战屡败，但是屡败屡战
竟敢在专家的面前耍花枪。令博士看我拳臭
大树不与草争，赢了，哈哈大笑，喝酒
输了，哈哈大笑，喝酒。丁胜那厮闲得口淡
主动陪我一盅，又主动陪博士一盅
三个臭皮匠，一笔糊涂账
什么赢，什么输，什么飞黄，什么腾达
这时候，管球它
/
酒过三巡，令博士脸红起来了
酒过三巡，我也原形毕露
言语就放肆起来——就说起女干部上面的人
和男领导下面的人。令博士欲言又止
在知识的某个空白处，如闻天方夜谭
他温柔敦厚的光学，只好来一个折射
深入茶杯，去潜水，去与茶叶共徘徊
/
丁胜那厮只好提醒我：隔墙有耳，莫谈风月
我却敲着祖国的瓷器高谈阔论——令博士啊
在忍耐和静的文明里，你我长到这么大
在穷乡僻壤白菜土豆里我们含辛茹苦到如今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令博士啊，上帝还说：适当的时候
博士也应该喝两口……
/
我注意到令博士喝得有些满了
他摇摇晃晃出了包厢去厕所，动作优雅
像是从一号实验室，前往二号实验室
我还注意到丁胜那厮，光速跟了出去
酒里韵味长呀，杯中日月短，酒足饭饱
我们策马回家
我们的黑骏马长着一双反光镜
我们从唐朝往回走的路上
限速80公里
/
而我也在马背上渐渐失去了知觉
失去了知觉的秦安鬼心里也会盘算——
令博士，你原来是准备掮一个醉汉的
现在好，现在我要让你
掮一滩泥
一滩歌唱的泥
一滩歌唱的泥就叫滩歌吗？令令令博士
你你你也醉了的，你你要是掮着我
那么谁谁谁掮着你呢？
/
日子一明一暗过得真快，不知不觉
我和令博士又是好长时间没有喝酒了
像夜光杯欠夜一道光
像温泉欠人民一片温柔
像我欠丁胜那厮一个西瓜（此处有典
一般吃瓜群众不知其故）
光阴荏苒，我欠令博士一场好酒
一欠就是大半年
/
令博士，不是我磨磨蹭蹭欠酒不还
不是。秦安鬼再鬼，请令博士喝个小酒
不会比李白的蜀道更难。上帝说
读书人窃书，不可谓之窃。上帝还说
诗人欠酒，不可谓之欠
上帝他老人家的意思是——
诗人欠下的酒，让他用诗来还
/
尊敬的令博士，所以我就用这首诗一心敬你
一敬你学问高深人聪慧
二敬你虚怀若谷气如兰
三敬你心明眼亮志趣高
四敬你礼贤如我诗人辈
并不以舞文弄墨嘲风弄月为雕虫为小技
并不以赋诗作文行吟山水为笑谈为等闲
那么，尊敬的令博士，我要举酒
邀明月，我要为君
歌一曲——其歌曰：
天高地阔兮世界大，我愿博士兮如骏马
放怀驰骋兮奔前方，前方光明兮辉且煌
辉且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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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小四
岸岸，原名窦娟霞，甘肃天水张家川马关人，80后，现居重庆，从事教育行业。生性自由闲散，无拘束，钟爱山野乡村，偶有心绪，小结成文，视爱和文字为生命。探索爱与人性的奥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从流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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