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麦浪闻莺：偏瘫 / 开普饭

偏瘫

文 | 麦浪闻莺

　　赵鹏和孙娜，是这座小城里一对很平常的夫妻。

　　有那么一段时间，赵鹏和孙娜的婚姻出问题了。他们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吵。比如这天傍晚，孙娜在厨房里忙活着摘菜淘米做饭时，对赵鹏说，哎，你去把餐桌抹一下。

　　一场激烈的电视篮球赛勾住了赵鹏的眼睛，红队稳住稳住喽，嘿好家伙，三分球跨栏进了！这时，他听到妻子这样说，心想午饭后你不是擦过了吗？便心不在焉地说，怎么又要擦呀，餐桌干净着哩。

　　你中午吃了饭，晚上就不吃吗？孙娜有些不高兴。你没看见我正忙着，腾不出手来？擦下桌子，多大个事儿呀。看你个大男人，整天在家横草不拿直草不拈的，我还不是累死累活地上了一天班。

　　赵鹏恋恋不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嘟囔着说，不就是擦个桌子吗，哪来这多废话。

　　我废话？你以为我愿意呀！孙娜手中的锅铲在当当作响。每天，我一下班，不是忙着去菜场买菜，就是赶着回家淗米做饭，你要是会见眼行事搭把手的话，我就不会废话了。还有，你脱的衣服，裤脚从来都是一正一反的，随手一扔了事。茶几上的杯子杂志什么的，堆得一团乱糟，也不见你管……这些，我都废话好些年了。

　　你烦不烦！赵鹏气呼呼地擦完桌子，接着到卧室里抱出没洗的脏衣服，拿眼瞥着电视说：真啰嗦。

　　哪个想烦你！孙娜拿着锅铲走出厨房说，你没见我整天忙得像陀螺转，也没见你分担些，什么人呢。

　　赵鹏很生气。这女人呐，不知咋地，一娶进门后，就变得特别嘴碎，整天唠叨个没完，完全没了先前做姑娘时的模样。他不想再继续争辩，他早厌倦了。于是，他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摔门而出。

　　你上哪儿去？孙娜在他身后喊：走了，有本事就别回来。

　　赵鹏赌气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来到大街上，赵鹏才发觉根本没地方可去。他瞎转悠了二圈后，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单位。值夜班的人看到赵鹏很高兴，说哥儿们你来得正好，打扑克正好三差一哩，来来来，凑个脚！赵鹏窝着一肚子火，此时正想找个人晦气哩。可一抬眼，见公司老总居然也在座，他便硬生生地换上张笑脸说：哟，这么巧，我原是准备过来加夜班的。那，我就先陪各位玩两把吧！于是，皆大欢喜，尽兴打牌……

　　这对小夫妻的日子，就在这琐碎的磕磕碰碰中不死不活地将就着，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不幸福。有时，他们也许在想，在满世界的人里，我怎么偏偏就找到了她（他）呢？

　　后来，还是孙娜不想再这样干耗下去了。因为赵鹏他中风偏瘫了，左边的半个身子不能自如动弹。那天，她就做了一桌子的好饭菜，对赵鹏说，哎，你现在也这样了，我们还是各奔前程吧……

　　赵鹏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惊讶。他只惨然地笑了笑，想麻利地站起来，可那条不争气的左腿却只能在地板上画着圈儿，就是着不了地。孙娜看着，就想过来扶他，却被赵鹏轻轻的推开了。

　　我不怪你。赵鹏说，不是你现在薄情，都是我原先不好――

　　你每天下班后，要赶着去菜场买菜，回来还要忙着做饭菜，我却无动于衷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篮球赛。

　　你怀孕后，妊娠时反映强烈，我却不能抽出半天的时间，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做做检查。

　　你满心喜欢地买了件新衣服，回来试穿时问我，效果怎么样？我的眼睛却盯着手机，甚至都不瞟上你一眼。

　　你和女儿需要我陪伴时，我为了赢得上司的青睐，在办公室陪他们打扑克，有时直至深更半夜……

　　这些，原来你都知道哇！孙娜红了眼，说：那，那你……

　　原来，我并不知道。赵鹏拿眼看着窗外说，其实我们的婚姻，早就因为我的种种冷漠而中风偏瘫了，只是我原来没感觉到而已。现在，我的身体也中风了，左边身子不听使唤了，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哎，我也不好！孙娜抽泣起来。原来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好，气不顺，所以总找你吵。

　　是我不对。赵鹏说。夫妻本来应该像左手和右手一样，比如左手提溜东西累了，不用开口，右手就会主动接过来。右手受了伤，也不用呼喊，左手就会自觉伸过来。唉，只可惜……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