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三轮车,曾经的一道城市风景线

人力三轮车,曾经的一道城市风景线

刘述涛

行走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小汽车,却不见原来的人力三轮车了。不由得有一些恍惚,那些曾经呆在街边,积聚成群的人力三轮车到哪去了呢?真的想朝着空中来一嗓子:“三轮车,来,长途汽车站。”随着话音落下,身边马上就会聚来几辆三轮车,都是一脸的期待,嘴里喊着:“老板,坐我的”,“老板,坐我的。”都是一副急迫的样子。还有几位两轮摩托车师傅也站在边上,也在招手,也想把这单生意接过去。

那些年,在街头街尾,小巷子、大桥上,农贸市场、小区门口,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人力三轮车的身影。沿江路上、汽车站门口、大榕树底下、学校门口、医院门口,都是人力三轮车扎堆的地方。

只要你站在街边喊一嗓子:“哎,三轮车”马上你的身边就会飞奔过来一辆人力三轮车,当你在后面的包厢里坐稳,三轮车师傅左脚往前用力蹬几下,然后右腿一缩就上了车。上了车,一边骑,一边同你唠这座城市发生的大事小情,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

人力三轮车,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一座城市的风景。报纸上,电视上还不时看到这样的画面,一群领导目送着一群下岗工人,蹬上了三轮车。下岗再就业,转岗蹬三轮,成为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安排下岗工人最便捷的方法。

过不了多久,报纸上又有了《某位人力三轮车夫,教出来的女儿成为了高考状元》的消息,或是《三轮车夫竟然蹬出了一位世界冠军的女儿》的消息。人力三轮车夫,成为了这座城市最草根的标志,最底层的代言。

其实,大部分三轮车夫的前身,都曾经是厂矿企业的职工。只因为下岗,没有地方可去,他们才低下身子,躬起腰背,蹬上了三轮车,依靠出卖力气来挣钱。

八十年代初,人人都以进一个单位为荣,以解决了铁饭碗为荣,不管是大厂小厂,不管是公私合营,只要是家单位,能够领工资就成。进去之后,站稳了脚跟,人才开始论,你是合同工,他是大集体,她是国营厂的,他还是事业编制。可等到真正下岗的时候,才没有人在意你是什么编制,什么工,只要是你的所有关系都在这家厂里,都在这家企业,对不起,一锅端,下岗!!

我现在仍记得我的一位堂侄子,八十年代末期考上江西工业大学,多少人为他高兴,都认为他这辈子就有依有靠了,从此一片都是坦途。谁知道一毕业分到了吉福路上,一家叫做电讯器材厂的单位,听说和井冈山半导体厂也是一体的。哪知道,才过了几年,一声令下,全员下岗,他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改变,从厂里吃香的技术员,到四处寻找人生的机会的下岗工人。虽起起落落,但毕竟他学的是电子专业,还能够在广东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一位朋友的哥哥,大连理工大学的本科生,因没有关系,竟然被分配到肉联厂。家里人还说,这下好了,吃猪下水就不用钱了。哪知没两年,一下岗,也蹬上了三轮车。

同时,蹬上三轮车的还有红声器材厂、赣新彩电、轴承连杆厂以及各个单位下岗的工人,反正蹬三轮车不要文凭,也不用英语是几级,只要你有一身的力气,就能够解决风里去,雨里钻,肯下力气。虽然挣的是血汗钱,辛苦钱,但却比上班的时候好得多了。

特别夏天,先是晴空万里,忽然间平地一声雷,紧接着乌云密布,马上铜钱大的雨点就一个一个砸下来,此时,人们都是一个个大喊“三轮车,三轮车!”此时的三轮车夫也会开心的回应“来啦,来啦。”虽是苦,虽是累,但看到一把的零钞揣在兜里,心里的开心还是能在脸上荡漾。

我坐过几回三轮车,每次看到他们在前面的人努力的往前蹬,上坡的时候,还得跳下来,躬下身子,用尽力气,咬紧牙关把车子往前推送。我就会想到鲁迅笔下的《一件小事》,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我看着他们用毛巾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继续咬着牙使命的蹬着踏板。

蹬着踏板,用力的车夫,基本上都是四五十岁的那批人。

很奇怪,现在真正拼命打拼的一群人,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你很难看到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工地里搬沙挑土的人,你很难看到街头拉着板车埋下身子的是二十多岁的人。唯有四五十岁的人,领略过生活的艰辛,也就懂得生活的不易,才会让自己躬下身子。

现如今的大街小巷,再也看不到三轮车的身影。大榕树下,电影院前,长途汽车站里也没有了他们的踪影。这群三轮车夫见证了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发展和变迁,繁荣和兴起,也见证了自己生活的起起落落,他们从下岗的疼痛中走向了三轮车,依靠着一身的力气赚钱。慢慢的他们又从三轮车的繁盛中走向了衰落,最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他们知道,不管是兴还是衰,不管是起还是落,只要是这个国家有需要,他们都会躬下身子,将自己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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