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安行走

  在吉安行走

                                                       刘述涛

四十八岁,本命年,从家乡遂川县来到了吉安市,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好在吉安这座城市,倒也不陌生。还在襁褓中,我被母亲带到吉安河东父亲上班的造船厂里。有一天,我三哥背着我在赣江边上的小木船上玩耍,襁褓中的我竟然从三哥的背上滑进了赣江,三哥吓得哇哇大哭,不知所措,一位驳船上的老大听见三哥的哭声,跳进冰冷的赣江里,将我捞起。现在说起这件事情,我三哥仍是感慨不已,说如果不是遇上了船老大这位贵人,你就没命了。

的确,人这一生,要走多长的路,会遇上什么贵人,谁也无法预测。所能做的,就是用心待人,用心做事。不知道是不是我这样的为人处世原则,能被人所欣赏,才这么一路走来,收获了好多贵人的帮助,他们都愿意在我生命最艰难困苦的时候,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握紧我,送一程。

这一程,就来到了吉安城南的后河边上一个叫做庐陵老街的地方工作,在这么一个陌生中又有些熟悉的地方。要说它陌生,是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我来说都是新鲜和无法预测。说熟悉,是我曾不止一次穿行在吉安的大街小巷之中,在吉安,我还拥有好些亲人和朋友。我坚信,只要我有需要,他们都会伸出手来抓紧我。只是都到了奔五的年纪,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我,是要逾矩吗?

亚里士多德说, “人们为了生活聚集在城市,也将为了更好的生活,而继续聚集下去。”我问自己,我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想,假如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也许应该在更年轻的时候,就走得更远去打工,不到北上广,也应该前往珠三角。只是想得再多,都不如行动,行动让我来到了吉安,干脆就不再想了。古人说既来之,则安之。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安之处是福地,也许吉安,就是我的福地。

显然,吉安还是王阳明的福地。正德五年(1510年),38岁的王阳明终于看到老天爷伸出来的橄榄枝,接到吏部的文书,调往江西庐陵县(今吉安县)任知县,结束了贬谪的生活,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终成大器。

吉安,还是多少人的福地?我数不过来,太多了。

吉安,古称庐陵、吉州,元初取“吉泰民安”之意改称吉安,江西省下辖设区的市(地级),长江中游城市群重要成员,位于江西省中部,赣江中游……吉安还是赣文化三大支柱之一,自古乃人文渊源之地,“三千进士冠华夏,文章节义写春秋”,孕育了自成一系的江右庐陵文化,素有“金庐陵”、“江南望郡”、“山水福地”、“文章节义之邦”、“状元之乡”……但这些都是文字中的吉安,百度上的吉安,而并非我的吉安。

杨万里写:“白鹭青原留惠爱,苍苔红药入篇章。故人若问诚斋叟,化作沙鸥弄夕阳。黄庭坚写:“去年对月庐陵郡,醉留歌舞蹋金沙。今年今夕千峰下,新磨古鉴动菱花。”文天祥写:“孤臣腔血满,死不愧庐陵。”欧阳修写……这些文人大家笔下的庐陵,也非我的庐陵。

我的吉安,它是从一大清早开始的。此时,还有好多人都在睡梦之中,睡意正浓,而我已经沿着后河,用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去丈量吉安的长度和宽度。我从后河边的码头起步,沿着水路,一路向北。在码头上,我依稀还能看见当年乌蓬船的身影。在乌蓬船上,站立着的是千千万万优秀的庐陵子弟,他们凭着一个包袱一把伞,要到天下当老板的勇气和魄力,从后河入赣江,然后一路向北,或是往东向西,在外面,硬是闯荡出一片诺大的天空。

大巷口,水沟前,古南塔、永叔路、文山路、人民广场,这些都是烙在我内心深处的地理标识,也等同于我记忆中的吉安。那些年,我从车站下车,穿过水沟前,就到了赣江边上的渡轮码头。上了渡轮,能看到来来往往的拖轮驳船从自己身边穿梭而去。只可惜,现在要在赣江上见到大船的影子,却是少之又少。

上海路、北京路、吉祥路、跃进路、滨江大道,湖滨东路这都是一些正在走入我内心之中的街道名称。我一直认为,吉安的街道名是起得最有灵气也是最有文化的。它是地名,又   是传承。一条街道,一条道路,它能让人不由得想起王阳明、文天祥,欧阳修等一代又一代文学大家。

自然,我的吉安,还有柴米油盐,我同我当年在造船厂工作的父亲一样,为了生活,将身子贴近脚下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还要忠人之事,成人之美,这是我的人生准则,也是我在外行走所被人承认的做事方式。父亲是位木匠,他的工作是打造一艘船体上的工作室,休息室等。当他的工作快完工了,一条船也差不多完工。他会经常在船下水,进入赣江的时候,定定地站在赣江边上,看着船从自己的视线当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我的工作,就是挖掘身边这片土地上的文化,在这座叫做吉安的城市之中不断探索,不断前进。用文字构筑我的当下,也构筑我的未来。在构筑之中,我慢慢知道,原来耸立于赣江中央的白鹭洲书院,灿烂辉煌,青原山的钟声,响彻世间。还有那赣江边上的大榕树,一个故事就是一个传奇。

一座城市,一个人。城市很大,人很渺小。但我却有了勇气从新开始,慢慢在这座城市行走,慢慢靠近这座城市的脉动,感受这座城市变化中的节奏,前进中的步筏,并与这座城市一起成长。

有人说,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的能力,而不只在于生存。而我却想说,眼下的打工生活虽然苟且,但还有诗和远方,庆幸我来到了吉安这座让我开始痴迷的城市。让我慢慢懂得,多大的年纪走到外面打工做事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已经安于现状,没有了追求的欲望和前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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