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读者|黄州成就了苏轼 ——读《苏东坡新传》

苏轼(1036-1101),字子瞻,汉族,今四川省眉山市人,北宋文学家、书法家、美食家、画家。苏轼可能是我国最受人们欢迎的文人了,一千个人读苏轼,会有一千种喜欢的理由。不管他在哪个地方,都会受到人们的热爱。而在黄州的苏轼,虽然刚从政治之路上跌落下来,却在诗词、文学、绘画等各个方面上达到一个高峰。据说目前留世的绘画作品以黄州时所作为最多。

平生自由最关身

经过乌台诗案的炼狱,贬谪黄州的苏轼,如搁浅之鱼重入深水,内心充满了喜悦。他一口气做了两首诗,其一曰:“百日归期恰及春,余年乐事最关身。出门便旋风吹面,走马联翩鹊啅人。却对酒杯浑似梦,试拈诗笔已如神。此灾何必深追咎,窃禄从来岂有因?”这里有刚出狱的茫然,也有脱离困境的喜悦,更有不做追究此祸的豁达。
“百日归期恰及春”,苏轼自元丰二年(1079)八月十八日在湖州任上被捕,囚禁于御史台狱,直至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才获开释,历时一百余天。出狱之日,已经年尽岁除,碰上新岁,且是春节。他因诗获罪,入狱时犹入百尺深井,囚房之小,一举手,一投足就会碰壁。当时他已经写好遗书,内心深处非常绝望的。而此番却能移居黄州,虽然地理范围只不过一州,有点像现在的监视居住,但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苏轼以谪官被“责授”为检校水部员外郎,尚书省六部内,郎中之下置员外郎,是十九品官阶中最低的一级。职名虽是黄州团练副使,不但是个小官,且附有“不得签书公事”的规定,所以只是个空衔。但虎口余生的苏轼,“却对酒杯浑似梦,试拈诗笔已如神”,能有重提诗笔的一天,对于这些,早已“此灾何必深追咎”,一点不在乎,自誓将来如有完全恢复自由的一天,再也不能矜才使气了。当然这个“自誓”是一点不作数的,他这爱写诗议事的性格又怎么能改得了?

寂寞沙洲的救赎

初到黄州的苏轼,最苦的是没有朋友。经过炼狱的苏轼,不敢与人往来,他宁愿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连累亲友。因此怕惹是非的亲友不与他通问,他也是理解的。同时他也不敢作“文字”,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祸了,所以不能不“牢闭口,莫把笔”了,在这种张眼便是荆天棘地的处境里,一个被迫害者的战栗与惶恐跃然纸上。苏轼初到黄州,寓居定惠院时所作《卜算子》便体现了这种寂寞:“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未到黄州前,最大的心事是“黄州岂云远,但恐朋友缺”。幸而他有泛爱世人的性分,自言:“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于是苏轼与僧侣为友,混迹于渔樵,不被别人认识,每于酒后,则独自一人,布衣芒鞋,出入阡陌,到各处漫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得“旷然天真”之乐。也交了三个黄州本地朋友,一个卖酒的潘丙,一个卖药的郭遘,一个喜欢揽些地方公益事情的古耕道,后来开垦东坡时得到这些本地朋友的很大帮助。年轻的苏轼万事顺利,为人张扬,经此一劫,小心而收敛。他需要自由,不但是身体上的自由,更是精神上的自由。他不追求利禄,不在意世俗的荣辱,这是一个自由人所必须具有的品格。
开垦东坡,成为东坡居士。谪居黄州的苏轼,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要养活一大家子确是个问题。于是他托朋友向政府申请到一片废弃的营地,在州治之东的山麓,约有50亩。苏轼将这个乡野之地命名为“东坡”,自称“东坡居士”。由此,他由一个士大夫,兼做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农夫,乐于每日躬耕的悠然生活。后在东坡又筑了一个“雪堂”,既作书房,亦作会客厅,读书写作兼绘画,不亦乐哉。这是一个经历磨难后的文人在有限的环境中能够自立的通达之人,因为黄州的磨练,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人生,练习才艺,成就了苏轼“诗、文、书、画”等诸艺皆精的儒释道通才。
谪居在黄州的日子正是苏轼壮年时节,却只能闲居江湖,虽内心不免苦恼,但他却能在山水中放逐自己,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他常与人醉,归时赏一片江水风色,如所作之《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读到他这白描般的诗词,眼前似活灵灵出现一个无可奈何叫不醒家童的主人,只好倚杖听起江水来。而愿做一个“江海寄余生”的自由人,怕也是多数人心里难以割舍的一个梦吧。这个不计较的心态,这也为其日后再三被贬而永立不败之境打下基础。没有哪个人,生来是坚强的,只是在一次次的击打之后,显出锻铁般的坚韧来。

苏轼的传记很多,李一冰所作的这部《苏东坡新传》(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有个特点,所录诗词很多,对我这样喜爱赏词赏诗的爱好者来说,极为妥贴。在再次领略苏轼的人格魅力的同时,看到这么多熟悉或不熟悉的诗词,回顾苏轼的苦乐人生,亦是我辈平凡人之一大快事。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