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哑巴

秀水港里有一大意小两个哑巴,他们都都住在秀水港的南边。小哑巴似乎姓高,大哑巴就很少有人知道了。作为孩子,我们是根据他们的个头的高矮来区分的:个子高一些、身量也大一些的被称作大哑巴;反之,另一个被称作小哑巴。
大哑巴有稳定的工作,虽然在那年代,可能不少人觉得这工作不够体面——在清管所扫地。而一般来说,那个年代在清管所工作的,除去做领导的,多数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政治和历史上有些不清不楚,甚至严重问题的。单单是在秀水港就有两位:一位是白家大院的白达,另一位则是秀水港路西朝东章家大院中的章家驹——他的成分应该是地主。大哑巴则可能属于清管所中的另类:作为残疾人享受一定的照顾而安排他在这里工作的。
大哑巴有些罗圈腿,经常扛着一把大扫帚乐颠颠地出现在秀水港里。看到小孩子,他喜欢装神弄鬼,嘴里发出喝喝之声,并作出要攻击的架势,吓唬他们。我当时看到这样的模样,也很有几分畏惧。大哑巴似乎跟他嫂子和侄子生活在一起。他们家紧挨着公共厕所。三间正屋朝南,正屋北面与棉麻公司的院墙之间,有道一米左右宽的空地;大哑巴最后的岁月,就住在这屋与墙之间的“隙地”中。结局有些凄惨。不过,他为人不够厚道,可能也是导致这样的结局的重要原因:他年岁不是很大,身体还好的时候,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他独自一人大碗喝酒。
最为让人吃惊的是,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大哑巴曾经拿一块烧饼引诱农村妇女。对于这样的故事,不少邻居不敢相信,但我在有过插队知青的生活经历之后,我知道,这是有可能的:当一个人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哪还能够顾得上礼义廉耻?当然,对于我们来说,大哑巴来除去喑哑不能说话,其它生理功能可是正常的我们也应该看到。
小哑巴跟大哑巴相比,就有些不一样了。我从没见过他吓唬孩子,相反,他对孩子们很和善。比如说看到我,他会微笑着地朝我打手势,虽然我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我相信一定是出于某种善意。他也没有结婚,但抱养了一个男孩。这男孩比我稍大一两岁。他家中还有一个似乎有烂腿病的母亲,成天待在家中结网,很少出门。再后来,他这抱养的儿子结婚并生子了,感觉他们的家庭其乐融融,挺和谐的。
小哑巴没有正式工作,靠卖五香蚕豆、咸鸭蛋以及翻新的铁丝、铁钉等过日子。而他做的这些生意,在那年代,被视为“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风声一紧,可能就会被请进“市场管理委员会”(简称“市管会”)。不过,鉴于他残疾人的特殊身份,所以,或许有关部门放他一码的缘故,我从没见他下岗过。
自从20年前秀水港在“旧城改造”中被彻底拆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小哑巴,也不知道他搬迁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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