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月夜聊194期：无罪的两种情形

今天上午，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海南省美兰监狱依法宣判，认定陈满杀死钟作宽并放火焚尸灭迹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依法撤销原审裁判，宣告陈满无罪。律师和媒体称，这是迄今为止服刑时间最长的蒙冤者，1992年12月底被抓至今，陈满已失去自由23年。

有鉴于陈满案的知名度、敏感性，我认真阅读了媒体的报道和浙江省高院审判监督第二庭庭长、该案审判长张勤回答记者提问的内容，结合法律的有关规定，尝试着对这件案件做个解读，帮助朋友们正确地理解。

首先，我们应该了解下《刑事诉讼法》对宣告无罪的有关规定。《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五条规定，法院审理之后，应当根据已经查明的事实、证据和有关的法律规定，分别作出以下判决：(一)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有罪判决；(二)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无罪的，应当作出无罪判决；(三)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

陈满案宣判前的美兰监狱门口

从上述法律可以知道，法院审理案件之后，有三个选项，一是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有罪，判处刑罚；二是依据法律规定认定被告人无罪，作出无罪判决；三是证据不足，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

这里的关键是，为什么法律要对无罪判决分别作出不同的规定？无罪判决有哪几种情形？

因为刑事案件的复杂性，无罪判决事实上有两种。一种是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据法律认定被告人无罪的，应当判决宣告被告人无罪，比如10年前宣告无罪的湖北佘祥林案。另一种是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以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判决宣告被告人无罪。陈满案就属于第二种情形。这种无罪判决属于“疑罪从无”的性质

从浙江省高院审判监督第二庭庭长、该案审判长张勤回答记者提问中，我们可以看到，本案再审改判的主要理由有两条：一是原判据以定罪的陈满的有罪供述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二是除陈满的有罪供述外，无其他证据证明陈满作案。合议庭查明，陈满的有罪供述存在几个问题：陈满的有罪供述不稳定，供述不仅前后矛盾且与现场勘查笔录、法医检验报告、证人证言等不符，陈满供述将自己工作证留在现场的动机得不到合理解释。本案其他证据也存在问题：现场勘查笔录、法医检验报告等证据不能证明陈满作案，物证无法对陈满的有罪供述起到印证作用，作案凶器难以确认，证人证言无法证明陈满实施了杀人焚尸的行为。因此，合议庭认为，陈满杀死钟作宽并焚尸灭迹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其犯罪不能成立，依法应予改判纠正。

陈满（右二）和家人、律师在监狱外合影

至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浙江省高级法院对陈满案作出的是“疑罪从无”的无罪判决。在没有确实证据证明被告人有罪的情况下，认定被告人无罪，这是无罪推定原则的实际运用，彰显了对公民人权的保障和尊重，能够有力地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法律专门对两种不同的无罪判决分别作出规定，意味着无罪判决的法律后果虽然一样，但是两种无罪案件的构成要件是有区别的，不能一概而论。

从陈满案中学点法律很有必要。无罪判决的两种情形存在着虽然细微但却十分重要的差别。了解这种差别及其法律意义，对于我们客观、准确地判断和分析案件非常重要。这会让我们避免片面，保持公正。

题图为陈满接受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