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寒凝：被绑架的梦想家（接上期）【02同题·小说】

被绑架的梦想家

文/崔寒凝

火车站候车室无比闷热。透过脏兮兮的玻璃门看出去，天空中，火烧云逐渐消失，冷衫在座位上静静坐着，直到窗外陷入一片暗色，几个小旅馆的霓虹招牌逐渐闪亮。

“请前往南都的旅客拿好身份证和车票，至1号检票口检票……”喇叭广播的声音叫醒陷入浅眠的冷衫，他背上行囊，走向检票口。

南都，在冷衫心里，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就像一块梦想试验田，无论梦想是什么，都能开出花来。

窗外，绿油油的农田加速向后倒退。闭上眼睛，冷衫陷入浅眠。半梦半醒间，他想起老冷，想起陪他征战城郊的自行车，想起城边的油菜花田……两滴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深夜，火车经过车轨发出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冷衫听得清清楚楚。

到南都，还不到早晨6点。拿着纸条按图索骥，冷衫找到之前联系好的杂志社。杂志社没开门，他只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人上班。

一阵香味窜入冷衫呼吸道，他抬头看了看，一个煎饼摊就在不远处。

阿姨把一勺面糊浇在铁板上，拿刮板把面糊刮成一张薄饼。她左手拿出一颗鸡蛋，在铁板边一磕，大拇指、食指捏住半颗鸡蛋，手掌一同协力，只见黄澄澄的蛋黄就掉在逐渐微黄的面皮上，鸡蛋和面皮的混合香味儿不断诱惑着冷衫的嗅觉神经。他感觉，口腔中，唾液在不断分泌聚积。

煎饼摊围着的人三三两两走完了。阿姨刚准备伸懒腰，抬头之际，与冷衫对上眼睛，都默契地笑了。

前台小妹管管来得最早。管管叫管艺，和冷衫同岁，刚刚大学毕业。

“你就叫我管管吧，大家也都这么叫我。”管管笑起来，脸上漾起两个酒窝。

没有聊学历的事，管管进门把冷衫安顿在沙发上，开始打扫卫生。她边忙自己的事，边忙边抽空和冷衫聊两句。

冷衫也没闲着，看着窗户上的花草，便开始画手稿。

“我看你的岗位是后勤助理，你还画手稿吗？”

“是啊，就偶尔画画。”虽然管管没有恶意，但是冷衫还是感觉不自在。他合上手稿本，帮管管给屋里的绿植浇水。

那本手稿上，刚刚勾勒了几株绿植的轮廓。

“你是来报到的小伙吗？”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大叔夹着公文包进来，“跟我过来吧。”

中年大叔就是后勤组长，曹刚。外观没什么特别的，最突出的一点是，他的头发大多已英年早逝。接近光秃的头顶上，几根头发像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

曹刚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洗过手后，他用手上的水，把头发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定了定发型。

冷衫想，这个大叔可能给自己的头发都起好了名字，每天早晨都要看看这“一家人”是不是整整齐齐。

“小冷啊，来了咱们组就要遵守规章制度。每天要按时上下班，来了就在签到本上签名。林云出差了，咱们组里的卫生就先交给你负责了……”组长像机关枪一样给冷衫说了一通，突然想起没吃饭，转身出去买煎饼，留下冷衫半天才醒过味儿来。

上午不是很忙，管管带着冷衫来看宿舍。地下室里，潮湿的空气感觉随时都能下场雨。

“你住在哪个屋啊？”冷衫问。

“咱们杂志社的人都是工作一段时间就自己租房了，这里一共不到10间宿舍，也只有几个房间有人。”管管说，“你先住一阵，以后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话虽委婉，冷衫还是知道管管不住这里。他只好多问几句，哪里上厕所，哪里有超市，甚至记下宿舍里同事的人名。一张A4纸被写得满满当当。

宿舍没通电，即便是9月底，地下室里还是有些闷热。刚擦掉额头的汗，又不断有汗渗出来。

铃声打断了冷衫的问题，杂志社要突击任务，曹组长叫他们赶紧回去。

回到杂志社，大家已经忙成一团。管管找同事问了一下，告诉冷衫：“策划组出的纪念刊被领导驳回来，要重新策划组稿，他们要忙一阵。咱们不用管业务，但是要帮他们跑腿。”

冷衫点点头，帮管管整理会议桌上的资料。

一下午，冷衫给策划组换了3桶水，买了两盒咖啡，买了4次盒饭，拿了无数次打印材料，还跑了两次工厂。他感觉走路是用飘的，因为脚几乎没有挨过地。

冷衫感觉头要炸了。在龙城，他从不用记这么多事。买盒饭时，有人不要香菜，有人不要葱花；买咖啡时，有人要加糖的，有人要黑咖啡，有人要冷的，有人要热的。他不得不依赖小记事本记录信息。

看着手里的小本子，他想起初中用的记事本。老师每留一科作业，他就会记下一科，每次做完作业就会划掉一项。此时，他又在做作业。

冷衫感觉很好笑，自己休学离开了学校，可转身又来到了另外一所大“学校”。学校或许还相对放松一些。在这里，冷衫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办公区，每个人都异常忙碌，连句闲聊都是奢侈。这里，同事们没有一点儿时间聊天或者陪伴。

忙完已经是夜里11点多，策划组的几个同事还在收尾，反复确认今天工作告一段落后，冷衫才收拾东西往宿舍走。

路上霓虹闪亮，行人渐少，热闹的街道逐渐变得萧条。

天桥连接着两个街区，在冷衫看来两个街道都有明显的差别。或许是供电系统出了问题，冷衫站立的地方热闹非凡，天桥以北，即将去往的地方黯淡无光，几名维修工在天桥下正维修电缆。

回到地下室，冷衫一下瘫在床上，感觉很困。最近半年，他第一次感觉这么累。上次这么累，还是家里修房子搬砖的时候。

地下室空气闷热，冷衫出了一身汗。他想出去吹吹风。街道黑暗，只留下对面街区灯火辉煌。虽是第一天来到南都，冷衫还是感到不可抑制的疏离感。

“冷衫？”管管刚过天桥，便认出了他。原来，管管租的房子也在这个街区。

两个人买了两瓶饮料，索性坐在天桥上开始聊天。一大口碳酸饮料喝下去，冷衫感觉嗓子火辣辣的。

“管管，你来南都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成为一名设计师。”管管喝了一口饮料，“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设计师，从小我就给娃娃做衣服。”

“我来了5年了，机会少得离谱。不知道是我被生活绑了票，还是机会跑了路。惨啊……”

管管笑着说完这段话。她说得轻松幽默。

或许是天桥上风大，冷衫觉得后背发凉。

“你想过离开吗？”过了许久，冷衫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转过头，冷衫看见，管管定定地看着远方的高楼，眸子里闪着光。

冷衫并不了解。后来，碰巧看地图时，他才知道那是“HQ设计城”，全国顶级服装设计师的聚集地。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不是跟着那些错失的机会，一起被绑架了。” 管管大口喝着饮料……

这是冷衫来到南都的第一天。他第一次在别人嘴里听到“梦想”这两个字。

时间有些晚，冷衫和管管约好周末一起吃饭，顺便喝两杯。他想找人说说话，也想听管管的故事。

天桥下，两个背影渐行渐远。

天桥上，两个喝光的易拉罐在夜风中摇晃，瓶子上没有一点光亮。0

作者简介

崔寒凝

90后 河北河间人

喜欢看书 偶尔写作

希望能通过文字

结交朋友 记录生活

2021【同题短故事】创作计划 

2021，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来玩【同题短故事】。

【同题短故事】由赵晓霜、侯俊华、梁波、谢秋霞、崔寒凝、祖志宏、姚小红、甄小龙、杨旭萍九位文友共同发起，旨在和更多热爱写作的小伙伴一起 “抱团”创作，相互鼓励、共同进步。

一、【同题短故事】体裁为叙事类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故事以及非虚构叙事等，鼓励童话和科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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