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第二十四天
(在一首旋律中读一篇文字)
扫地,尤其是大扫把扫满地的落叶,大概是僧人除了僧事之外最有僧人气质的事情,就像小时候看动画,一休哥在河边清洗一大筐萝卜的感觉,河水,竹筐,萝卜,还有远处的山门,河边的树木,每一张画面都透露着接近自然的惬意。
疫情,武汉封城第二十四天,专门强调这句话,怕很久以后,再看这些文字,不记得究竟是什么的二十四天。
不知道这二十四天,被迫“闭关”的人,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我只知道本是关注一位出家人而开通的微博,忽然涨了些粉丝。
这二十四天,一定是憋坏了:
想脚步踏出房门,走下高耸的楼层,真正踏上地面,更加接近地球踏实的那种感觉;
想春分过后的春天,花开了,绿意盎然,来一场踏青;
想,那些还未从,中国的春运忽然没有人流量,一座城市忽然寂静的像一座空城的猝不及防中缓过神来的人,那些等了一年,甚至未曾返回故乡的人,那些过年的计划全部被打乱的人,那些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被隔离观察14天,甚至不止一个十四天的人,他们,一定希望自己的眼睛离开电子屏,离开这些想看但又看不下去,被疫情消息包围的焦躁和恐慌并存的日子早点结束。
比起这些,忽然觉得自己扫院子无比幸福,也忽然对这所院子更加亲切。
……
连续的下雨,虽地面潮湿,但气温回升,透着温暖,远处的苍山,一些树叶抽出新的嫩芽,苍山绿意盎然中夹杂着嫩黄,五观堂外的那一树茶花,开得娇艳恣意,粉红的花朵,有的开放,有的含苞,有的掉落,花朵铺了一地。一棵树,满满的花朵,远远看过去,像装点了一树星星点点的粉红,也映衬着周围绿意盎然的兰花草,越发苍绿。
院子里,一位小师父拿着念珠,蹲在地上,我问你在干嘛?
怎么办,我伤到了一只蜗牛。
那条开满类似薰衣草色小小花朵的花圃下果然出没着一些极小的蜗牛,慢慢的在潮湿的地面爬行,潮湿的地面,也适合蜗牛出来散步。
中午,太阳出来,那只小白猫,怀孕了,挺着鼓鼓的皮毛雪白的肚皮,四脚朝天的晒着中午的太阳。蹲下看它,猫扭着脑袋瞅瞅我,叫一声喵,继续保持四脚朝天的难得一见的销魂姿势,阳光照在它雪白的肚皮,也照着那蜷缩起来的四爪,露出看起来软软的那部分爪掌。
在院子里,阳光下,一站许久,春寒料峭中出现的太阳格外让人稀罕。
远处大殿前,曾游客往来,此刻没有时不时朝这边窥探的身影,我恣意的晒太阳看猫,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时光,直到猫将自己蜷缩在扶桑花的花盆,埋着脑袋开始午休,我才返回。
……
晚殿结束,院子里扫地,仔细看着这所院子里的一切。
大殿二楼欢度春节的条幅仍然未曾拆下,条幅鲜艳的红色映衬着那两棵高耸的白玉兰树,白玉兰树落了好些叶子。
大殿前台阶上的那几盆深红色的茶花,结满纷纷含苞待放的花苞。
门口巨石上结了一些斑驳的青苔,被台风伤害过的木棉树,残留的枝条疏落落的顶着此刻阴沉的天空,仰头望去,却像一副水墨画,过不了多久,大朵的木棉花也要开了。
那棵四季分明的我不知名的树,树荫铺满落叶,光秃秃的枝条还未曾做好迎接春天的姿势。
那些三角梅的市花,仍然在小小的花盆里姹紫嫣红。
那条叫做大黄的狗眠卧在台阶,显出无人打扰的慵懒。
那几只经常晃荡在院子里的野猫,此刻忽然活泼泼的围绕在被师父们正在扫地的院子里,有的跳上芒果树低矮的枝丫,有的矫健而稳步的走在那条窄窄的琉璃瓦的廊沿,仿佛一改中午的慵懒,将要开启猫式夜生活模式。
……
第二十四天,院子里继续寂静。
封闭了山门,在小小的院落,脚步也慢了下来,看一棵树,一只猫,一朵花,一片落叶,甚至研究身边见惯了的那棵树究竟叫什么名字。
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有名字,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就像每一个流浪在寺院的狗都被师父们起了名字,只有叫惯了,纷纷都默认了那只狗果真叫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属于那只狗。但狗不是那个名字,那个名字也不是那只狗,他们只是彼此被称呼。
脚步慢下来,就像一行禅师的经行,也像是净慧老和尚提出的安住当下。
慢下来,才看到看不到的风景,关注未曾关注的周边,想没有想通的事情。
因为慢下来,感受脚步,踏过熟悉的地方每一寸土地,感受脚步落下,和地面摩擦的声响。
慢下来,甚至未曾抬眼,你知道远远而来的那串脚步声究竟是谁的,这个走过的人是匆忙还是缓慢,是愉悦还是悲伤,是提了重物还是独自散步,这个时候,耳朵能听到,耳朵仿佛也能看到,也能感受,耳朵不再单单是耳朵,耳朵是眼睛,是身体,是心。
慢下来,扫每一片树叶,扫把落地的沙沙声响,树上鸟的每一声鸣叫,安住在扫把落地的那一刹那,扫地仿佛又只是扫地。
……
那位院子里经常来的精神病人搬动大殿前的一把椅子,作为自己的专座,此刻,那把椅子空荡荡的仍旧立在院子。
据说,这次疫情,普查住户,封闭小区,好些案犯无处藏身,只好自首。院子里的这位患者算是流浪人士吧,不知道疫情,他究竟流浪到了哪里。那些街道上的乞讨者又是如何生活。
这位院子里的流浪人,有时候,师父们将自己的水果给一点,有时候香客给点吃的,有时候,流浪人忽然有了新的一瓶饮料,非要送给给过他吃的院子里扫地的师父,那一刻,他不像是一个大喊大叫的精神病人。
一位师父,总是在院子里扫地的时候,使唤那位流浪人,告诉他,三宝地,培点福报。师父对他的口气像是对待正常人一般自然,他果真会拿起扫把灰斗在我们怕他忽然发病的吃惊眼神中扫的有模有样。
那位每天按时来拉走一车垃圾的环卫人工人,有一天,看着我将装满落叶的竹筐,艰难的不能倒入那辆车,他自然的接过去帮忙,一开口说话,普通话标准流利,声音不亚于播音员的声色,让我大吃一惊,感叹原来很多人会在一副其貌不扬的外表下总是掩藏着让人意外的惊艳。
院子里没有游客,我可以认真看四脚朝天的猫,顺手拍张照,不用担心,是否被讥嫌——出家人也逗猫,竟然也玩手机,不用面对那些的审视打量。
扫每一片落叶,看每一束花草,留意每一声鸟叫,就像了知自己的每一个念头。
那些开着的花,从花苞到盛放,不会拉下每一个春天盛开的机会。
那条芒果树上攀附的藤条,叶子原来是一种草药。
那蹦跳在花盆间的鸟,从未发现可以那般袖珍。
每到中午,那两条大殿前日日自发看护大殿的狗,总是露出懒洋洋的姿势。
……
二十四天,忽然像获得了一个慢下来的机会。
……
春天来了,木棉开了,玉兰开了,三角梅仍然会盛放,那些火红粉红雪白的茶花一定争奇斗艳,那棵不知名的树,树上的叶子也不再稀稀落落,流浪狗对前来每一位投食者摇尾示好。
大自然仿佛告诉告诉一个秘密,遏止一点欲望,其实我们需要的很少很少,万物都跟随了自然的脚步,慢一点,慢一点。
大自然也说,春来了,疫情的春还会远么?
……
一、多练习观察呼吸和观照身体、感受、心和心所产生物象。你这样修习,便每天都会多增长一些谦虚、自在、无着、平和和喜悦。
三、名和利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名利消逝得很快。了解和爱才是世上最宝贵的。如果你们对事物有深切的了解并去爱,你们便会领略到快乐。有了解和爱,一切都能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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