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行纪(组诗)

追赶落日的人

在黑河

追赶落日的人

有颗渴求美的心

我也一样,只是太久

没为美的事物奔跑

落日

稍纵即逝

那一刻我开始奔跑

在中俄之间那条河岸上

跑得气喘吁吁

我要超越群楼的遮挡

要奋力跑过去

用手机拍下,追赶落日的人

以及他心中的

那颗太阳

北,刻在不同的石头上

你认不认得出,都是那个字

我私下里为“北”命名

把它当成岭南的“南”

深圳的“深”

这有些无聊,可无聊

也是一种存在,存在

不一定要别人认为合理

一个字通过一个人

可以南辕北辙,南腔北调

一个人可以通过一个字

产生联想和歪想

关于北,我想到了北京

北洋水师,北欧,北斗七星

字名中有北的帅哥或美女

每一个字,每个词

都指代着人类情感和思想

不同字词,不同的意思

呈现出另一个物质的和

非物质的世界

以北为题,写一首诗

写一个人,一个地方

甚至把一个时代的表象

写出抒情或哲思的意味

以丰富人和宇宙的实质

大胆想象,小心求证

一切皆有可能。例如

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却可以活着一些想象

北,这个字是其所是

也并非是其所是

对于需要诗意地栖居的人

可以生活在深圳

也可以选择北极村

在一块石上,有人写道

——我找着北了

真的找着了吗?

还是北,就在心里

一个人和他的北极村

第一次来北极村

他与不是妻子的她确定了恋爱的关系

第二次来北极村她没能来,他说

不过,我们说好了明年我们会一起来

重温过去,过去多美啊,相互爱恋

那种感觉真的很美。过去是生长的

是日益丰富的真实,他们有了一个家

有了柴米油盐的生活,有了一个孩子

孩子刚刚上小学,还没有来过北极村

孩子长大了也要来,因为那儿

是他和她爱的圣地

傻狍子

飞机降落于漠河

漠河正下着濛濛细雨

在去北极村的路上

导游说,你们知道傻狍子吗

你们不知道它有多傻

以前有大卡车拉树木夜里开着大灯

傻狍子好奇心特别重

它会跟着车灯跑

跑啊跑啊,直到累得跑不动为止

这时你可以停下来

把它捡起来丢进车里

以前还可以允许打猎

打猎的人对着傻狍子开枪

呯的一声,狍子们吓得乱跑

啊跑啊跑啊,你放心

跑完了它们一定还会跑来

它们会看一看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真就像小孩

导游讲的故事有些好笑

可是不知为什么

我笑不出来

在漠河,黑龙江畔

在漠河,黑龙江畔

从南方飞到北方的我

正置身于色彩绚烂的秋天

太阳隐没在云层里

空气中有些凉意

有微风轻轻拂面

有大颗粒的负氧离子

吸进我的身体

我经过一些花木

又有另外一些成排、成片

仿佛在恭侯着我的到来

我随手捡起一片

也不知是什么树的叶子

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片

鲜艳的色泽像是活的

散发出淡淡的香息

那被睇视的美潜入意识

令我的脚步轻移

草丛间的一条小路

明明暗暗地向前伸展

在一片林间草地上

有一匹栗色马

是我小时候骑过的那匹吗

我忍不住走近它

我闻到一股有些陌生的汗腥味

我听见它咯啾咯啾的吃草声

我看着它低头吃草

我看见它,有意无意间

瞥了我一眼

胭脂沟

风吹漠河

雨淋漠河

日晒漠河

雪落漠河

漠河有一个胭脂沟

曾经聚集了许多个男人女人

为了得到金子,为了活下去

男人卖命,女人卖身

或有真爱情

触痛过人的心

荒凉山坡

葬着女人

来自何方

姓甚名谁

有谁记得那些个可人儿

曾经的放浪温存

有谁知晓别个人的悲苦欢欣

或有谁活着一片初心

像那金圣李金镛

就活出了令世人敬仰的精神

濛濛细雨中

松林肃立如谜

我看到的胭脂沟

满是黑石头,灰土堆

一条江的N条岸

把一条江的部分一分为二

江这边是中国

江那边是俄罗斯

水流汹汹的黑龙江有两条岸

还有第三条叫

我不犯你,你也别犯我

在岸上看风景的我

想到了河的第N条岸

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

普希金的诗

列宾的油画

柴可夫斯基的音乐

……

灰蒙蒙的天上下起了雨

雨落在北极村,也落在依格纳斯依诺村

落在我身上,可也落在了心里

我看风景

那风景也看着我

白桦林

我想去看一看白桦林

我想置身于它们中间

我淋着小小的雨水前去

我走进白桦林里

我用手摸了摸白桦

我对美的事物情难自禁

我漫步白桦树中

故意放慢了步子

我想与所爱的人手牵着手

在那白桦林里

我注视并想象着白桦林

我呼吸并感受着白桦林

我想与每一棵白桦树对语

我有些爱上了那些白桦树

可白桦树怎能成为我的恋人

我只有短暂的自由

我还要掐着钟点赶回机场

我要与白桦林告别

向一个美的整体告别

向一种大自然爱告别

我像个孩子那样依依不舍

我莫名地抬头看天

我该说些什么

闯关东

很多东北人祖上是山东人

有很多山东人逃荒,来到了东北

当年,我的爷爷家里穷

吃不上饭,有的人被活活饿死

爷爷不想被饿死,他和奶奶、我父亲

还有我叔叔,去闯关东

当年爷爷还年轻,父亲和叔叔还小

爷爷挑着两个柳筐子,筐子一边

是我叔,另一边是我父亲

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几个月

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地肥水美

不走了,就在那儿安家吧

我们的家就在五大连池

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

我爷爷和奶奶生了八个孩子

八个孩子后来又都结婚生子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我们家

有一百四十几口人

男男女女,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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