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监控和DNA，古代法医是怎么断案的？

原创 wapi 没药花园 昨天最近有和我一样在追《御赐小仵作》的小伙伴吗？（仵作是旧时官府检验命案死尸的人。）我以前没听说过这部剧里的演员，也不知道原著，起初是看到后台陆续有粉丝发私信提到，就好奇找来看了几集，没想到停不下来，一口气追到30集。

我平时很忙，看剧一般都是两倍速，并同时会干点其他的（反正一心多用也能跟上剧情），但这次不行啦。由于剧情紧凑、节奏快、线索多，有时手机上回个消息错过几句台词就看不懂了，只能乖乖原速看，要回个消息还得暂停键。

各种推理和知识点实在太浓稠了，难怪有条弹幕说TA是0.5倍速看的

（导演不注水，咱得自己给它稀释一下）。整个故事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唐中晚期，一个来自西南山区仵作世家的女孩楚楚，为了考上仵作，独自来到长安。她遇到了主管三法司的安郡王萧瑾瑜（小金鱼），两人互相被对方的业务能力所折服。小金鱼还召集楚楚、景翊、冷月等人一起去西南寻找他失踪父亲的下落，最终破解了一场延续18年的惊天大案，也挫败了一个正在进行中的政治阴谋。看之前看了几个剧照，怀疑破案和法医内容只是调味剂，本质是个霸道总裁甜宠剧（我对这种剧一直是避之不及），没想到是正儿八经破案的。而且男女主人公智商高，“坏人”段位也很高，每一次过招都是经历了各种设计、反计、将计就计……

女主楚楚一心只想搞事业，男主小金鱼也是为她的业务能力倾倒，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也基本是在谈工作。放当代，可能是女法医和刑警队长在工作中互相敬佩对方的智力从而擦出火花的故事吧。（我对这剧最大的不满是那些人名相似，有点绕。）剧透预警这部剧明面上有两条线：第一条是楚楚的身世。从她带着巫医给她的玉坠到长安考仵作开始，就抛出了问题：她是不是楚家的亲闺女？如果不是，又是从哪儿抱养来的？光是这条线就反转了四次。外界一直传闻她是她父亲（养父）和外面女子的私生女，但后发现她其实是被收养的，她的母亲是一个自杀的孕妇，养父被叫去收尸时，救出了足月胎儿，并取名楚楚。再后来经过楚楚亲自验尸，发现她母亲并非自杀，而是死于谋杀，楚楚的身份也随之成了叛贼的女儿；最后，通过破解巫医的谜题，发现她父亲并非叛贼，而是当年被宦官污蔑杀害的忠臣。第二条线是小金鱼父亲萧恒的下落。小金鱼自从看见楚楚身上的玉坠后，便怀疑巫医是他那失踪的父亲。他去黔州寻找父亲，最终破解了他父亲设下的谜题，找到了他父亲的遗体，并拿到了他父亲留下的谜底。

这条线是最悲壮的。萧恒被宦官追杀，双腿残疾，被困在山村中无法出去，联系不上皇上，又时日无多，最后只有用自己的遗体作为棋子，寄希望于聪明的后人根据自己留下的线索找到答案。这条线和楚楚身世交汇，一起揭开了以秦栾为首的宦官制造政治冤案的黑幕。当然，还有几条更错综复杂的线，大约20集以后才显露大体面貌。一条是自称昌王的人在黔州私铸铜钱以及预谋反叛。这个“昌王”的真实身份是昌王儿时的伴读。他假冒死去的昌王，联合宦官，纠集昌王的家仆们一起招兵买马，策划反叛。这人在现实中藏得很深，有点无间道了。

另一条线到30集时还若隐若现，那就是主角小金鱼和他的哥哥小锦鲤两人的身世，到底谁是抱养的，从哪儿抱养？这几条线盘根错节、互相缠绕，从个人的身世之谜到关系社稷的谋反层层递进。

我最关注的是里面的案子。楚楚自从到了长安后，悬案一个接一个。大案里套了好几个小案，编剧还把这些小案子串在一起，几乎每个都和主线有关系。总让我想起老家的一道名菜：套肠

。

楚楚擅长法医鉴定、毒理分析等等，而小金鱼擅长痕迹鉴定和犯罪心理学。但那个年代没监控，没DNA，连提取指纹、验血型的技术都尚未发明。两人通过细致的观察找到线索来进行推理，以我们2021年的眼光来看，或许算不上Science的侦破手段，但还是有科学含量的。譬如楚楚在第一集开头就识破一个年轻人伪装成老人碰瓷，理由：“他的眼睛眼白是白的，人年纪大了眼白会发黄，他不是老人。”

小金鱼当天见楚楚，就根据她的衣着打扮、衣服上的气味、验尸时的手艺推理出她出自仵作世家、家中祖父尚在，她有个哥哥还有一条狗。

这是来自生活的经验，也符合科学常识。福尔摩斯、阿加莎笔下的波洛、狄仁杰……不都使用差不多的手法嘛。

樵夫的尸体楚楚遇到的第一个考题便是一个樵夫的尸体。她发现尸体被火烧过，又被水泡过，脖颈隐约可见红褐色树枝状纹路，皮肉上有一股胡麻油的气味，他是怎么死的？楚楚作出推论，这不是谋杀也不是自杀，而是一起意外。尸体死于半个月多前，那阵子雷雨很多。樵夫在快要下雨时提着灯笼、背着一筐胡麻油，走进树林。当他把右手撑在树干上休息时，天上刚好打雷，他被雷辟中倒地。易燃的胡麻油流了一地，灯笼里的火种引燃了胡麻油，把樵夫烧焦了，大雨又将他淋湿。那他到底是被雷劈死的还是被活活烧死的？楚楚根据樵夫口鼻内的烟灰分析，他当时是先被雷劈晕，后被活活烧死。这也是如今法医判断受害人死于火灾还是在火灾前已经死亡的常用方法。

许氏之死另一个让我印象较深的案子是楚楚母亲许氏之死。当年楚楚的养父（也是仵作）去收尸时，看见许氏尸体前额有伤，并被许氏的家人告知，她撞墙自尽身亡。如今已过去18年（网友发现楚楚考仵作时填报的年龄是18岁），许氏从墓里被挖出来时只剩一副白骨，那要如何知道她的死因？楚楚亲自验尸后发现：母亲后脑枕骨骨裂，说明她是被钝器猛力击打所致（毕竟没人会用后脑勺撞墙自杀吧）。那当时楚楚养父看到的前额伤是怎么回事？楚楚发现许氏两边的腕骨、尺骨、桡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且都是生前伤。

她由此判断，有人趁她母亲不备时从身后偷袭，想推她从正面撞墙，制造自杀假象。但她及时反应，用双手撑住墙壁，对方没有成功，后又用重物击打她后脑勺致死。她为什么如此用力地双手撑墙？楚楚推断，母亲当年已有八个月身孕，腹部隆起明显，她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自己腹中的胎儿，也就是楚楚。

从一具遗骸读出了母爱，令人动容。

舞女刺杀严明第三个案子是秘书郎严明被杀案。有一个舞女作证，她在案件发生时听到“尖叫声”，但楚楚推断这个叫声不可能由死者严明发出，因为严明心脏被刺穿，人会瞬间失声，不可能大声喊叫。从证人口供的严重漏洞中，楚楚和小金鱼发现舞女其实就是凶手。（当然，这个案子比我写的复杂得多。）

张太医“自缢”我昨晚刚付费看了后6集，让我印象较深的一个案子是小金鱼和楚楚联手破解张太医之死，算是本格派推理吧。两个巡逻的人发现张医生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声音。他们推门而入时正好撞见张医生蹬掉板凳，上吊自杀，等救下来时已经身亡。经过楚楚对尸体的检验和小金鱼对现场的勘察，他们发现尸体的手腕、后腿肚以及后背都有伤痕，鼻孔里有一些棉絮的纤维。他们判断是凶手把医生在床上捂晕以后抱上绳索勒死。但明明有两个证人看见张医生踢倒板凳啊，这是怎么回事呢？在小金鱼重建现场，还原了作案的机关后，在场的人都表示服气。

萧恒谜题里面跨度最长、也最难的一个谜团是小金鱼和小锦鲤（其中一人为养父）的父亲萧恒设计的。萧恒费尽心思设计如此复杂的谜题，倒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和情节相匹配的。萧恒奉密旨前往西南，召剑南节度使陈璎入京讨贼，陈璎率两万余众奉旨赶赴长安。可是在途中，陈璎的军队与宦官的神策军相遇，反被后者污蔑为反贼，惨遭伏杀屠戮。萧恒为证明剑南节度使清白，携密诏拼死冲出重围。宦官担心萧恒返京揭露真相，一面在京中设下重重暗哨埋伏，一面派人频往西南搜捕追杀，使得萧恒至死都未能返京陈冤。他当时因为腿部感染、时日无多，只能想个办法留下线索，让他所期待的人能顺着线索找到答案。他十分贴心，把所有证据，包括一具刺杀他的宦官的尸体以及凶器，都保存得特别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也是后来小金鱼能一举扳倒宦官的铁证。

他为什么把线索设计的如此复杂？应当也是为了确保那些宦官或者无关人士不会轻易地追踪线索，先一步找到他的遗体。我甚至怀疑，巫医当年教给楚楚那些课本知识、给她那个玉坠、让她进京考仵作，其实都是为了引起自己儿子小金鱼的注意，从而把他引向这个山村。也就是说，楚楚本身也是线索的一部分，像个诱饵般吸引到那些真正关心萧恒生死的人。就这样，他们终于解鬼宅之谜，破残局，找到萧恒自沉之地，还剑南忠义之魂以清白名义。

此外这剧里还有各种我以前不了解的知识，挑了几个查过的聊聊。一，反切注韵法萧恒尸体旁有一个木匣子，里面放了数张羊皮纸，写了三个数字为一组的密语。《悬崖之上》里的情报人员就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主角为了取得密码母本破解密码，不惜铤而走险，但这里的母本又在哪儿呢？机智的小金鱼发现，匣子上有两首诗：一首23个字，字字声部不同；另一首36个字，字字韵部不同。他于是得出结论，这三个为一组的数字，分别代表了声部诗里的字、一个韵部诗里的字和声调，再用反切注韵法，标记出一个字的读音。

看完这情节，我还特意去学习了下反切注韵法，感觉比《悬崖之上》的手法更保密~

二，尸体在沼泽不腐萧恒的尸体沉在沼泽中已有五年之久，但取出来时却保存很好，没有腐烂，听起来有点夸张。尸体在沼泽里真的可以不腐吗？没想到查了一下，还真的是。

至于其原因嘛，主要因为：“一些生物在沼泽地上死后，慢慢的会沉入沼泽的底部，由于沼泽底部的环境有三个特点，第一就是潮湿，第二就是呈酸性，第三就是缺氧。在这种环境下，可以分解有机物的微生物很少（大都是厌氧生物，而且数量较少），再加上在缺氧的环境下，活性酶也不活跃，最终造成沉入底部的生物不能完全分解，进而形成泥炭层。尸体是在泥炭已经形成后，沉入泥炭层的……尸体被泥炭整个包裹住了，这样隔绝了氧气、细菌、微生物等等一切能够让有机体分解的物质，最终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真空的环境。”（参考文章《为什么欧洲沼泽地里的古尸可以千年不腐？有什么科学依据吗？》）三，白醋显字假昌王想学陈胜吴广的鱼腹藏书那一套来忽悠百姓。他让一个人的后背上突然凭空显现出一行字，吓坏了围观民众。

这计谋很快被景翊识破。剧中只简单交代：白醋写字，石灰遇水生热。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又去查了一下。原来，本来看不见的白醋（用柠檬水也一样）里面有一种成分可以降低纸/布的燃点，一旦遇到高温，那些接触过白醋的地方会烧糊/烤焦，显出棕色。变魔术的把戏里通常是用火烤、用吹风机吹热风等方法制造这个高温，那剧中是如何让它遇见高温呢？在石灰上泼水就行。

生石灰遇水后会产生高温，足以让白醋写过的笔划之处烧糊，显出棕色。四，水银的特性假昌王还让工具人许如归不加咀嚼，吞了一个面筋大丸子。这丸子外面裹着蓖麻子毒，里面裹着的是和胡蔓草一起炼过的水银。用意何在？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工具人被送去楚楚那不久就会被毒死，死后必定将由楚楚验尸。楚楚切开他的腹部，会吸入里面那层胡蔓草和水银挥发的毒气，中毒身亡。水银本来就容易挥发，又因为仵作验尸，都会点火盆烧皂角苍术驱邪，导致房子内温度升高，更增加了挥发的可能性。我当时还好奇，许如归把水银吞下肚子不就被毒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裹蓖麻子毒？这里不得不赞叹编剧考虑的细致。水银主要以挥发为蒸汽的形式经呼吸道吸收。若直接吞入消化道，其实不太会被吸收，毒性很小，工具人很可能不会因此而死。所以他们要先用外面那层蓖麻子毒死他，用尸体诱导楚楚尸检剖腹。

可能有人经常看推理小说，觉得这些案子还不够复杂，但每个小案子其实就占几分钟的剧情，所以剧情才密集，需要0.5倍速

。或许是为了让大家看起来更直观，又不用表现尸体的血腥，所以每当要讲解一些知识点或者阐释观众难以理解的描述时，就会在屏幕上出现古风小漫画作注解。

幸好有这些漫（插）画（图），我们理解起来才容易一点。

《御赐小仵作》里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角色的存在都对推动剧情有一定作用，所以哪怕是个配角说话，都得仔细听听。宦官一派、昌王一派、皇上一派、小金鱼一派、景阁老一派……互相刺探。每个角色是好是坏，看了一半才渐渐清晰。

整个剧虽然放在古代，但各种价值观很符合当代社会。譬如里面的台词会弱化阶级的概念，驳斥职业歧视。

譬如，各种角色多次提到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追求，而不是只为了嫁人。楚楚的哥哥楚河也是个仵作，他认为楚楚作为女孩，留在家乡嫁人就是最好的归宿。但小金鱼敬重楚楚的能力，想要替她实现职业梦想。再譬如，安郡王小金鱼说：“公门人若要求百姓自己日防夜防，时时处处谨小慎微，那朝廷养我公门之人有何用？”又比如冷月说：“女子保护女子天经地义”，展现了两个女子惺惺相惜的友谊。

由于很正的三观，那些台词听起来都很舒适。看导演采访，《御赐小仵作》制作成本很低。男女主角虽然没流量，但与角色很匹配。楚楚长得太可爱了，而男主小金鱼简直是男朋友人设天花板。看到一个网友称赞：“男主角人设真难得，不装腔不油腻、懂礼貌知分寸、有头脑有担当、心细如发、尊重女性，作为上司还不亏欠下属工资，发现自己喜欢女主角之后直接呵护、不拐弯抹角；女主角技术一流、观察入微，可爱软糯、少于世故但不蠢。”

昨天已经可以看全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一起追剧

，腾讯视频独家在播。最后用小金鱼的话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祟啊，不过都是人的心邪作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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