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学指南》早读五十四
O铺叙(54)
题至正面,自不能不实发,然一实发,非板则滞。须用铺叙之法,将题面层层铺列,大气旋转,笔如倒海排山,势若风驰电掣,此中权得力处也。笔分反正二种,正诠者,就正面层层实写,多用其字、如字,笔调指实形容之。反击者就反面层层挑醒,多用匪字、岂字,笔调四旁烘托之,然气大流走。段末总安,收以端庄,长联乃能凝聚其气。
吴树萱《钟期听琴赋》(第二段):
厥有听者,惟钟子期。敛容危坐,支颐远思。乍触篦而振响,旋宛转以如遗。悄无言兮一弹再鼓,有所思兮山巅水涯。其壮也,天风海涛杳冥而振荡;其幽也,女萝山鬼凭吊而凄其。其轩昂也,群鸿高翔于天表;其泛滥也,孤舟遐骛乎沧湄。方布徽以按节,俄志惬而意移。非两情之相感(反勒气足),夫安得而喻之。
陈希曾《蝇虎舞凉州赋》(第四段):
或伸或缩,或低或昂。或开或合,或圆或方。其招侣集朋也,则蜂蚁之智计;其交冲互卸也,时蝜蝂之奔忙。其杂沓有声也,则鸣鼓之蛙蛤;其回环如意也,则转丸之蜻蜣。不徐不疾,可宫可商。以辨尊卑之等,无愆进反之常。拍版敲来,忽讶腔翻北部;隔帘听去,错疑入按西凉。
吴锡麒《柑酒听鹂赋》(第四段):
尔乃声调暖日,韵逐轻飔。若抗若坠,不疾不迟。其和也,若抚琴于山畔;其清也,若撅笛于江湄。其戛然以止也,如泗滨之球石;其绝而复续也,如越琴之朱丝。伴他桃李三春,正宜小饮;听尔宫商一片,好谱新诗。
(以上排笔正诠法)
袁汝鹰《人迹板桥霜赋》:
千点万点,戟芒剑芒。虫鸣曲岸,鹜宿横塘。非云迷兮路断,非露白兮蒹苍。非觅句成诗,雪没驴蹄之迹;非买春归去,泥粘屐齿之香。步步追踪,谁惜五更冒雾;深深留印,独怜九月飞霜。
【早读委员】风铃(梁艳平)(1099519527) 2021/3/21 8:38:52
蒋祥墀《击钵催诗赋》(第五段):
渐耸吟肩,益闻鼓掌。滥戒吹竽,细惩鸣盎。非按曲而弹琴,非兴讴而击壤。非扣筑而歌出扮乡,非抚舷而词听兰桨。非操琴缶而奏土风,非进越瓯而传万响。宛尔后夔和律,徐陈博拊之容;错疑贾岛闲吟,故作推敲之像。
杨昌光《霜钟赋》(第五段):
则见山苍苍其已暮,天瑟瑟而甫霜。何烦厚薄之辨,依然清越以长。岂羯鼓之未息兮,抑湘瑟之彷徨。岂暮砧之尚急兮,抑响石之微茫。寻他野径僧庵,乱烟缥缈;望断板桥人迹,片月苍凉。
周召南《龙文百斛鼎赋》(第四段):
丽句堪师,名言可读。岂豹尾之遥陈,岂龟形之高矗。岂三足之峨峨,岂雨耳之簇簇。岂连篇锦绣,全镌梁武仙经;岂累牍光明,尽错右军书轴。盖由才思博大,不徒可拟三牲。以故风力湛深,自尔能容百斛。
(以上排笔反击法,上段是正写,下段方可用此笔调。)
互勘
题有只就一面,难于阐发者,互勘则醒。况有两扇等题,分疏后,更宜两两对说,互勘到底,自觉愈紧严透辟矣。但总要妙义环生,叠出不穷,方有倒食蔗浆之妙。
卢爌《绿珠坠楼赋》(第四段):
崇乃泪湿青衫,顿减英雄之气;姬亦愁凝红粉,潜离倩女之魂。崇曰:吾遄往哉,尔行将毙狱;姬日:妾其先矣,此生再不窥园。崇闻言而首肯,姬欲哭而声吞。断臂嫌迟,不怨红颜薄命;磨笄恐晚,用酬金屋深恩。
吴东昱《五雀六燕识衡平赋》(第五段):
其数既殊,其质亦见。五为阳而六为阴,重者雀而轻者燕。惟燕多而雀少,乃得其平。倘燕少而雀多,畴参其变。若使以五起数,去一燕而即欹;如教以六相乘,添一雀而已羡。妙其调剂左右,易而咸宜;准此盈虚倍蓗,加而悉便。
《赋学指南》卷八
论次段
首段既用总冒,次段仍须分出层次。或叙题源委,还清来历;或从题前,展拓虚步。盖赋之次段,犹文之讲下,争关夺隘,全在此处。叫题得势,则全神俱动,通身皆热。其法有顺拍,逆翻二诀,而逆翻较顺拍尤为有势,所谓登高一呼,众山皆响是也。至于映合一法,诸法中皆宜参用之,此尤与人巧处。作法不一,略记数条,以为程式。
溯源 顺拍 逆翻 映合(须要合看)
O溯源
题之来历,必须考核详明,于次段揭清。方觉门开山见。亦有于题后推原者,总要清晰,不可蒙混。
王锡嘏《代漏龙赋》:
则有薛子之嗜学也,志惟汲古,性每耽书。功不疏于一日,力常爱夫三余。不寝而密钥谁听,鼍更寂寂;问夜而玉壶未滴,蝶梦遽遽。人惜分阴,惯守一编之蠹;客无尺素,谁遗双鲤之鱼。
顾元熙《明月前身赋》:
昔表圣之品诗也,谓诣造于精微,必功深于洗伐。俾纤翳之不蒙,乃清光之顿发。入神有笔,还教秋水传神;换骨无丹,除是冰壶濯骨。种灵根于宿世,自然腕下生风;绘妙境于当前,宛尔指头见月。
(观此二赋,前法已备,下再为拆言之)
顺拍
其法从题首顺叙,渐次拍题,有实拍题位者,有虚拍题前者,总要有高屋建瓴之势,不可过于平芜,令人阅之欲卧。
唐肇垚《王猛扪虱赋》:
方其敛翼华山,潜身石室。卧必曲肱,坐常抱膝。思展济世之才,未卜汇征之吉。行踪落落,肯教混迹鱼虾;妙手空空,不屑争奇蚌鹬。得志则一鞭先着,何殊祖逖闻鸡;高谈则四座俱惊,竟效之才觅虱。
陶亮采《池塘生春草赋》:
翳彼惠连,髫年峭隽。才超江左之阴,品重彭城之掾。偶一日之相违,怅三秋之不见。压芙蓉于初日,思并氤氲;摘蕙茝于三湘,情殊眷恋。匆匆春事,两地同心;草草蕉缘,此时一面。
《赋学指南》卷九【清·余丙照】
论诸段
首二段既各有法矣,至中间数段,即文之中股,后股也。实发题面,正在此处。或铺叙,或互勘,总要题无剩义,乃为不负此题。势觉平,则提拔之;局稍直,则顿挫之;题有层次,则以反正折落之法疏醒之;题近板重,则以开合浅深之法阐发之;题义未尽,则推论之;题神欲传,则咏叹之;语恐其晦,则点染之;意虞其竭,则观托之。种种作法,后论甚详。惟在得心应手者,随机运用,神而明之而已。
铺叙 互勘 提起 点染 停顿 反正 折落 开合 浅深 推原 推论 赞叹 旁衬
铺叙
题至正面,自不能不实发,然一实发,非板则滞。须用铺叙之法,将题面层层铺列,大气旋转,笔如倒海排山,势若风驰电掣,此中权得力处也。笔分反正二种,正诠者,就正面层层实写,多用其字、如字,笔调指实形容之。反击者就反面层层挑醒,多用匪字、岂字,笔调四旁烘托之,然气大流走。段末总安,收以端庄,长联乃能凝聚其气。
吴树萱《钟期听琴赋》(第二段):
厥有听者,惟钟子期。敛容危坐,支颐远思。乍触篦而振响,旋宛转以如遗。悄无言兮一弹再鼓,有所思兮山巅水涯。其壮也,天风海涛杳冥而振荡;其幽也,女萝山鬼凭吊而凄其。其轩昂也,群鸿高翔于天表;其泛滥也,孤舟遐骛乎沧湄。方布徽以按节,俄志惬而意移。非两情之相感(反勒气足),夫安得而喻之。
陈希曾《蝇虎舞凉州赋》(第四段):
或伸或缩,或低或昂。或开或合,或圆或方。其招侣集朋也,则蜂蚁之智计;其交冲互卸也,时蝜蝂之奔忙。其杂沓有声也,则鸣鼓之蛙蛤;其回环如意也,则转丸之蜻蜣。不徐不疾,可宫可商。以辨尊卑之等,无愆进反之常。拍版敲来,忽讶腔翻北部;隔帘听去,错疑入按西凉。
吴锡麒《柑酒听鹂赋》(第四段):
尔乃声调暖日,韵逐轻飔。若抗若坠,不疾不迟。其和也,若抚琴于山畔;其清也,若撅笛于江湄。其戛然以止也,如泗滨之球石;其绝而复续也,如越琴之朱丝。伴他桃李三春,正宜小饮;听尔宫商一片,好谱新诗。
(以上排笔正诠法)
袁汝鹰《人迹板桥霜赋》:
千点万点,戟芒剑芒。虫鸣曲岸,鹜宿横塘。非云迷兮路断,非露白兮蒹苍。非觅句成诗,雪没驴蹄之迹;非买春归去,泥粘屐齿之香。步步追踪,谁惜五更冒雾;深深留印,独怜九月飞霜。
蒋祥墀《击钵催诗赋》(第五段):
渐耸吟肩,益闻鼓掌。滥戒吹竽,细惩鸣盎。非按曲而弹琴,非兴讴而击壤。非扣筑而歌出扮乡,非抚舷而词听兰桨。非操琴缶而奏土风,非进越瓯而传万响。宛尔后夔和律,徐陈博拊之容;错疑贾岛闲吟,故作推敲之像。
杨昌光《霜钟赋》(第五段):
则见山苍苍其已暮,天瑟瑟而甫霜。何烦厚薄之辨,依然清越以长。岂羯鼓之未息兮,抑湘瑟之彷徨。岂暮砧之尚急兮,抑响石之微茫。寻他野径僧庵,乱烟缥缈;望断板桥人迹,片月苍凉。
周召南《龙文百斛鼎赋》(第四段):
丽句堪师,名言可读。岂豹尾之遥陈,岂龟形之高矗。岂三足之峨峨,岂雨耳之簇簇。岂连篇锦绣,全镌梁武仙经;岂累牍光明,尽错右军书轴。盖由才思博大,不徒可拟三牲。以故风力湛深,自尔能容百斛。
(以上排笔反击法,上段是正写,下段方可用此笔调。)
互勘
题有只就一面,难于阐发者,互勘则醒。况有两扇等题,分疏后,更宜两两对说,互勘到底,自觉愈紧严透辟矣。但总要妙义环生,叠出不穷,方有倒食蔗浆之妙。
卢爌《绿珠坠楼赋》(第四段):
崇乃泪湿青衫,顿减英雄之气;姬亦愁凝红粉,潜离倩女之魂。崇曰:吾遄往哉,尔行将毙狱;姬日:妾其先矣,此生再不窥园。崇闻言而首肯,姬欲哭而声吞。断臂嫌迟,不怨红颜薄命;磨笄恐晚,用酬金屋深恩。
吴东昱《五雀六燕识衡平赋》(第五段):
其数既殊,其质亦见。五为阳而六为阴,重者雀而轻者燕。惟燕多而雀少,乃得其平。倘燕少而雀多,畴参其变。若使以五起数,去一燕而即欹;如教以六相乘,添一雀而已羡。妙其调剂左右,易而咸宜;准此盈虚倍蓗,加而悉便。
提起
赋虽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但一味平铺,何以出色?作者须于平铺数段后,忽然振拔精神,掷笔空中,就题发出议论,如平中一突,自令阅者骇目惊心。
吴省钦《八砖影赋》(第四段):
且夫求衣者盛代之隆规,待漏者侍臣之常务(从反面立意)。鸡筹唱晓,火城则一道先行;鱼钥沈宵,玉佩乃千行徐度。奚布席之未迟(跌入正位),作翰林之掌故。颁来黄票,须近藜辉;引去朱衣,讵沾槐露。此际身依北阙,仅夸日影之瞻;他时名冠南宫,枉奏日华之赋。
陈沆《古训是式威仪是力赋》(第六段):
且夫尊闻者修身之矢也(以提笔发交互道理),上敬者学道之基也。貌不道容(反足一笔),岂许揖皋而拜禹;胸无余蕴,安能折矩而周规。惟愆忘之悉泯,乃内外之交资。比君陈之宏训,方卫武之慎仪。
顾元熙《黄石公授张子房兵书赋》(第四段):
且夫杀其势者缓其机(进一层持行提笔),乘其敝者食其福。水覆舟以载舟,海受谷以下谷。虬跃先潜,鸷击先伏(此教子房忍辱)。膏以柔而砺锋,弦以勒而激镞。此后佐君宰割,赖子操刀(先补主);相期铭绩旗常,从余避毂(后归原)。
点染
正面有难于刻画者,只连点题字,四面渲染,令如花如锦,采色满前,而题面又极醒豁,自令阅者目爽。
胡玉树《白桃花赋》:
时则白云出岫,白雪消蹊。竹亚白沙之岸,草披白石之堤。爱白日之光烘,不飞红雨;望白苹之路远,恰涨青溪。流水三分,蘸影而白鸥梦警;春风五雨,问津而白鹄船携。(连点白字,四面烘托,巧思浚发)
吴东昱《绿萼梅赋》(第六段):
当其绿阴未布,绿萼初张。点缀绿天之境,芬芳绿野之堂。傍屋用而斜垂,绿虬弄影;向枝头而倒挂,绿凤含香。东阁闲游,折取惟凭绿耳;南枝尽放,护持还仗绿章。如奉和靖为妻,只有绿珠换得;即使广平作赋,亦须绿字书将。
万裕宁《石似玉赋》(第五段):
既异质之不凡,复晶光之远迈。似腾辉兮什袭,永映玉壶;恰怰彩兮陆离,尺抛玉界。似玉环之璀璨,运转晶莹;似玉架之璘涣,高悬清快。似到玉京宫里,窥此色色形形;似游群玉峰边,睹此奇奇怪怪。
《吹箫乞食赋》(第七段):
至若清越兮如碧箫之袅袅,怨慕兮如洞箫之于于。高下兮如风箫之人幕,短长兮如饧箫之载途。弹铗归来,恨难忘夫荆楚;枕戈待旦,心有望夫句吴。忆旧时鼎食故乡,哪堪回首;卜他日钟鸣此地,未忍捐躯。
停顿
小顿为挫,大顿为停,文家炼气法也。作者于上文来势太锐,停顿一段,则局度纡徐。或欲于下段阐发要紧题字,先停顿一段以蓄其势,则下倍精采,总以接落圆紧为贵。至每段中一二笔顿挫,随机运用,不在此例。
吴槐《投籤阶石赋》:
是时齐方跋扈,魏正披猖。潮打空城,心如撞鹿(就时停顿一段,为投籤作势)。山围故国,臂欲挡螳。炊剑淅矛,方战兢于腋寝;卧薪尝胆,宁偃息于柔乡。所以结绮临春,总贻谋之未善;却牛焚锦,岂作法之多凉。恐神昏于梦梦,假音送兮锵锵(落到本位)。
吴省兰《误笔为乌驳牸牛赋》:
夫其螺丸载沁,漆点平污(从误后停顿一段,为“为”字蓄势)。其光黫黝,其渍模糊。讹有殊于亥,谬难例于乌。既沉吟于便面,旋商略而捻须。灭此纤痕,三采之瑜未得;铸兹大错(反逼为字),六州之铁全无。
反正
反正,文家常法也。赋取敷陈,反处常少。然非反以取势,则正处亦欠精紧。况初学之士,每为八韵所苦,苟看题得间,反拓一段,正转一段,岂惟易于成篇;而眉目分明,局势陡峻,阅者亦易起眼。故此法与开合浅深,皆不可少之法,而反正尤为要诀。
吴东昱《十月先开岭上梅赋》(第三、四段):
当夫应钟协律(从十月反振先开一段),颛顼乘权。雉人在水,虹隐于天。菊圃仅余枝老,桂林难觅花鲜。问此时亭号红罗,谁歌艳曲;知尔日条吟白玉,但羃寒烟。对月地而魂销,自甘养晦;傍云街而影瘦,无意争先(极力足十月)。然而风光暗转(转正),物候潜催。阳生大地之中,便征地脉;节号小春之月,宛上春台。嫩绿时观草茁(衬托),小红微有花开。傍修竹以无言,渐露皑皑雪魄;绕疏林而索笑,那无历历冰胎(煞住先开)。
关元辉《下车泣罪赋》:
夫以梼杌必逐,秕莠毋滋。凡厥有罪,惟所自贻。纵得情者哀矜而勿喜,皆予知者陷阱之不知。适成不宥之辜,一至于此;既执惟允之法,应复如斯。又何必停彩仗,驻襜帷。肃肃而下,隐隐而悲。谏悔焉已晚矣,为怅然者久之。然而明威者其罚,惇大者其戒。我车也本无资乎饰玉,伊罪也更莫望于赎金。树翠黛于社前,松不取夫栗栗;叹赭衣乎道左,马岂策以骎骎。致脯嘉之勿释,增忉怛之尤深。
折落
折落者,从题中间字反折一段,落到要紧字上。有此一段,不惟篇法曲折有致,亦令正发处,精神凝聚,动目惊心,与反法、翻法相似不同。
陈沆《先雨耘耨赋》(第三段):
然使生力厌厌,种任离离。犁无叱犊,畯未烧麋。迨甘露之既下,已杂薉之难治。始未除乎非种,终徒慨于后期。漫容他族之滋,去不早去;虽有应时之泽,斯焉取斯。(从未耕耨而雨,折落“先”字)
陈沆《精金百炼赋》:
然使珍兹浑浑,守此纤纤。磨非用石,洗不加盐。将良工之见弃,何吉字之能占(不炼则不精)抑或粗施砥砺,内惮攻砭。工夫未熟,火候无添。则亦终韬厥采,莫发其铦。精何有焉,只此陶镕不到;炼犹未也,难云学养相兼(不百炼则不精金)。(精金字两层,折落百炼)
陈沆《披榛采兰赋》:
夫使山泽之间,独生妙种;国香之外,不产群芜。叶叶尽都梁之玉(但有兰而无榛,何用披),花花皆澧浦之珠。将不穷于掇拾,亦何恨于暌孤。又使生而异亩,长不同区(兰与榛不同地,亦不披)。独占空山岁月,不随众草枯荣。斯亦搜求最易,溷杂全无。夫何谷则有兰,山亦有榛。适当曲径,未卜芳邻。庸中混迹,众里潜身。萧如其命,艾亦同春。根难拔地,路只封尘。苟非剪刈之余,毋滋他族;谁信菰芦之内,尚有斯人。(用两层折落“披”字)
开合
一篇之中,开合不一。有一联自为开合者,有一段自为开合者。至上段为下段展势,下段方跌入正面,此为大开大合,须要发出议论,以大气包举,方能操纵在手,生面独开。
骆腾凤《隗嚣宫盌赋》:
夫当其盛也,揽虎观之川原,出虫沙之师律。壮城阙于秦三,渺函关于九一。军持挈处,听玉帐之沙量;蛮榼倾时,羡金罍之酒溢。抚兹盌而徘徊,坐斯宫而嗟叱。而迄于今则废院空颓,荒台无色。金门路远而风凄,石马灵归而月黑。碣断碑残之后,湮卧甒于幽宫;禅灯佛火之余,想渡杯于香国。宁不叹背嵬军去,笑伯烈之无存;挈盌人来,幸城堣之有得也哉。
王家相《春阴赋》:
倘其暖气微烘(就“晴”作开),水云渐落,日丽风干,天清野廓。文杏霞舒,夭桃华灼。亦足以畅幽情,恣行乐。纵目春天,怡情春郭。嬉晴而寒食踏青,待暖而花朝倚阁。羌乃若烟非烟(合),欲雨不雨。昏昏兮远水遥山,漠漠兮珠帘绣户。可有占晴之喜,雾密难开;尚非向晦之时,云低如许。
浅深
其法先退一步,故向浅处立议,极力蓄势,不段随即跌落正面,自觉转入深处,所谓以退为进也。凡此反正、开合、浅深诸法,稍能运笔,无不周知。然于一篇中分作两段,顿觉灵境独开,机神跌宕,有步步引人人胜之妙。
吴锡麒《经训乃菑畬赋》:
徒观其专力巾箱,穉功尺咫。拓文圃于陈编,味义根于故纸(故作浅笔,留下地步)。以多文为富有,惟我与尔;愿力田以逢年,自今伊始。三余休暇,业有得而奚求;百获盈登,辄莫名其所以。岂知道蕲精进(转入正大深处),志戒纷更。稽古有获,履道斯亨。农兼乎在,虑于呼庚。探文则秘搜石室,教子则业重金籝。岂真学稼,不如仁聚与义安并蓄(义语较深);庶其占年,有庆春华同秋实偕成。
胡玉树《水中梅影赋》(第三、四段):
夫其一枝离畔,数点春前。纸阁围炉之夕,竹楼待雪之天。蕊圻寒飙,冠信风之廿四;香盈空谷,趋尘界之三千。亦复唤幽梦于梨花,与人同瘦;认前身于明月,顾影增怜。况乃流水一湾,疏花千点。寒玉横陈,晓烟徐敛。湘江帝子,凌虚之仙骨珊珊;洛浦灵妃,翔渚而神光冉冉。幻作空中定相,须宜兰浆频分;静窥色外全身,未许芦花半掩。
推原
题系如此,却寻出所以如此之故,故曰推原。如“渔父辞剑”题,必推到所以辞之故,盖由侧隐为心是也。须要探穴得子,方得真诠。
阮垕《水镜赋》(第七段):
盖以神原澡雪,迹化拘墟。以水为心,云影天光之趣;以古为鉴,金泥玉检之书。故能周流罔滞,变动不居。镜皎皎以当中,星辉六幙;川洋洋而方至,颂献九如。
鲍桂星《李愬雪夜入蔡州赋》(第七段):
是盖妙算独操,神谋先定。龙蠖屈伸,风霆呼应。能出奇本自无奇,惟不胜待其可胜。来日櫜鞬道左,铠仗霜明;今霄谈笑功成,河山玉莹。五十载封狼丑族,尽扫江淮;三百年汗马勋名,必推唐邓。
推论
题有后面,自难抛却。须于正面已发后,推而论之。但要映带回顾本位,不得离舍奔驰,纵马忘辔。
钱宝琛《瘦羊博士赋》:
用是声闻紫禁,誉动丹墀。麻制之传宣笼贲,纶扉之顾问亲垂。称殊都尉之羊,应羞近市;号比大夫之羝,讵赋炊扅。蚩鹜食于同侪,先生休矣;守鸡廉于儒素,君子温其。
萧应槐《东坡中秋水调歌赋》:
未几而都内传闻,洛中妙推。当侍史之书呈,邀神宗之鉴照。湛然顾我月中,动古汴之吟;终是爱君日下,拜汝州之诏。忆得舞余弄影,顿忘今夕何年;诵来高不胜寒,压倒长篇短
赞叹
正面已发后,题事有可嘉者,则赞美之;题事有可慨者,则叹思之。总要反复泳游,为全篇生色。
吴锡麒《王右军兰亭集赋》(第五段):
观其诣以神超,能由天授。钟胡似逊其高华(赞美书法之妙),羊孔似无其醇茂。露垂垂于九秋,芝煜煜以三秀。翰墨常新,神明白寿。别赝求真,将肥例瘦。倘疑退笔,请参结构于时晴;欲证草书,待玩淋漓于屋漏。
周召南《武则天诏贬牡丹赋》(第六段):
嗟乎聚唐之主,岂识清高;妩媚之人,焉知牝牡。虽负屈以难言,已垂名于不朽。宿操劲节,宜偕翠竹以为朋;素其馨香,好共芳兰而作友。鄙蔷薇之艳冶,徒承买笑之羞;嗤杨柳之轻深,争献折腰之丑。此所以甘受罚于伪朝,不趋炎于彼妇也。
旁衬
题后旁衬数联,然后折入本题,颇觉舒展,总要折落清楚,抬高本题为是。近有—段全用旁衬,下段方入题位者,局面松皮,不可为法。
路同甲《雁字赋》(第七段):
彼夫鸦横万点,鹊度成群。黄莺则梭抛绿树,紫燕则泥啄青芹。孰若翱翔有序,布置成文。晓参差于薄蔼,暮排列于斜曛。游雾痕轻,墨凌半江宿雾;凌云势健,笔斜几尺寒云。
吴坦《长板桥新柳赋》(第五段):
彼夫白下名传,镇淮誉久。东则望月称光,西则引虹占首。非不云水成材,烟花作薮。要未若曲曲清流,依依新柳。绿袍乍染,笑闲花于朱雀桥傍;红板横斜,接香径于乌衣巷口。
《赋学指南》卷一〇【清·余丙照】
论结段
赋之结段,一篇意义至此收束,阅者正于此处觇人受用,最不可苟且了事。或颂扬,或怀古,或寓意,或推论,或咏叹,其法不一。既要随题运用,且要看全篇局势如何,亦难胶柱鼓瑟。总之,语忌衰飒,气忌休囚,精神忌怠绥,意义忌浮泛。题面堂皇,固要说得发扬;题面冷落,亦要翻出意义。果能令人望之有归云拥树之壮,听之有余音绕梁之致。斯为余勇,可称后劲。所论诸法,细阅便知。
颂扬 怀古 寓意 推原推论 赞叹 旁衬 托题 压题 翻题 杂体
颂扬
颂扬最忌通套,语要堂皇,意要关切,更须要看题面何如。若题与朝庙全不相涉,必欲以冕服游山林,亦失体裁。
杨昌光《日长如小年赋》:
我国家化日舒长,恩光濩布。值首夏之清和,更芳阴之交互。职永黄人之守,五色辉运;德符赤帝之隆,四方景附。千金惜寸,何异逢年;一日成三,便堪献赋。
冯迫标《士执雉赋》:
圣天子鹿鸣典旷,燕喜思同。裘却雉头,不尚珍奇之贡纳;扇开雉尾,弥征待下之谦冲。所以奋兴乎多士,而乃执贽于群工。欣看重译来朝,远献越裳之雉;霄见盈廷锵步,华开作绘之虫。
尤崧锥《仁寿镜赋》:
皇上金镜宸居,玉书天眷。瑞应骈臻,休嘉迭见。兆民歌仁治之隆,太史奏寿星之见。十载玄珠在握,承来宝箓重重;一轮冰鉴悬空,照彻春台面面。他日芙蓉应兆,弹冠依南极之辉;此时葵藿倾心,拜手介东瀛之宴。
怀古
古题用此法,以发思古幽情,自见作意。须要摭拾其人其事,或按其时势而以本题经纬之,乃见确切。非徒一派望古遥集,慨慕流连套语。
吴锡麒《伏波铜柱赋》:
然而水积水而更新,时阅时而非故。薏可变而为珠,鹄欲飞而为骛。金古一编,沧桑几度。痒揩病马,苔花旧日之铭;角砺畊牛,木叶前朝之戍。而谓过象林者,能不慨想乎如画之仪容,为之流连而作赋。
陆润章《沉香亭题词赋》:
迄阳宫冷,花萼楼荒。凄凉蓉帐,寂寞椒房。过马嵬而肠断,临牛渚而心伤。名士才华,终随流水;美人情事,祗刺斜阳。倘歌蜀道之难,犹忆长安宫阙;如咏春光之好,恍窥大块文章。
余丙照《傍花随柳赋》:
迄于今忆彼丰标,观其著作。足征意气高超,更见胸襟洒落。比陶公之赏菊,心倍清幽;较孟氏之寻梅,情尤宽绰。倘遇含毫骚客,或可写其深怀;如逢戏草奚童,岂足知其真乐。
寓意
借题寓意,须要自见身分,固不可稍计乞怜之意,更不可少露矜张之情。就题抒写,不见痕迹,耿概自在,斯为大雅。
陆文彬《金跃求为镆铘赋》:
士有手握儒珍,胸罗武库。虽廉锷之能成,惧精华之太露。仰王度于式金式玉,橐钥因心;育群才于如锡如金,甄陶有素。观光踊跃,固知有美之必彰;待价从容,孰不求荣之是恶也哉!
推原、推论
二法前已讲明,兹用于结段,法亦无异。总要审前面局势,上文只写本题面子,至可原其意;上文只写本题正位,至此可论其后。而于数语后,仍须回顾本题,要有借点映带笔法,方不失于松皮。
吴锡麒《春水绿波赋》:
是知感莫感于怀人,难莫难于行路。羌春水兮方生,又春光兮欲暮。浣兔毫于江上,难染丹青;剖鱼腹于船头,不逢尺素。愁欲剪而偏长,时以阅而成故。流水三生,东风一度。就令花全作絮,犹留波面之萍;正恐叶易成阴,又换天涯之树。张平子所思不见,未免生愁;江文通黯然销魂,因之作赋。(推原法)
杨昌光《潇湘夜雨赋》:
少焉烟寺鸣钟,谯楼报鼓。余滴犹涵,晴光半吐。栏外天浮一色,绮散明霞;城头月上三更,银铺远浦。曰甘曰澍,欢腾亿万千家;宜麦宜禾,瑞符三十六雨。不可征时若之休,而乐恩膏之普也哉。(推论法)
赞叹
赞叹之法用在末段,不惟令人玩味不尽,且觉兴会淋漓,能为全篇生色;但总要有见解生议论,方得石破天惊,出人意表;不然随题俯仰,又以何者赞叹之耶!
吴东昱《洋灯赋》:
异矣哉,此艺虽微,其理则巨。斯实大造之端倪,非仅良工之机杼。天以覆盆得象,总玄化所充周;月由合宝而成,亦光华之聚处。无气是馁,小畜之义宜参;本天者亲,炎上之机谁御。与其咄咄称异,徒骇目于是灯;何如滴滴归原,一究心于此语。(结出能升之,故小中见大)
冯嘉谷《吹箫乞食赋》:
吾见犹怜,谁能遣此。讵料雄材,偏工末技。唱到贫儿之曲,牛换丁年;未舒壮士之怀,长歌亥市。是以风尘独赏,英姿见重于吴光;由此露布频颁,谋国总高于伯嚭。
旁衬
旁衬之法,前论详矣。亦有用之结段者,笔亦无异。更要少衬数语,即折本题,令本位宽绰,以为结语地步。
王家相《人柳赋》:
彼夫桃作人名,曾迎双浆;花同人面,或映空庭。樱比唇而耀彩,梅点头而流馨。孰若此之根移禁御,状肖娉婷。零春雨而无语,对斜阳而有形。看尔时风动柳腰,顿束宓妃之素;愿此后春归柳眼,常留阮籍之青。
托题
其法用低一层事,缓缓叙来,托起本题,与旁衬略同,皆属尊题之法。但衬法只在例事,托法在能建议,用笔迥异。总要笔势曲折,为末段作势,令有一落千丈之概。
王尚旟《抱瓮灌园赋》:
以视夫杂智巧以相参(反托),推精奇之是务。一俯一仰,疑水碓之初开;不疾不徐,取清波之曲注。制虽甚巧,仅同凿窍之私;心则已劳,岂识忘机之趣。此蒙庄之所由,独契夫真诠,而高士之所以得全于天赋。
吴锡麒《老农赋》:
非然者朝游楚泽,暮宿秦关。以云衢以可涉,以鸟道为可攀。而卒也面黝而黑,头白而斑。空受风尘之困顿,未蒙轩冕之荣颁。是何如蒸黍炘藜,安其业于菑畬之未;犁云锄雨,终吾身于畎亩之间哉!
吴锡麒《鹤守梅赋》:
非然者尘怀未洗,俗艳犹夸。臭味乏同心之结,熏莸多异器年之嗟。窃恐燕语莺啼,未必甘心于寂寞;桃夭李郁,早已寄迹于繁华。而乌能抱夜月相思之树,不顾春风及第之花哉?
压题
其法先从本题起,至末用高一层事压倒,又或先用高一层事抬起,至末略作撇笔压住。盖题本寻常,或事近哀飒,用此法压题作结,场中最能出色,且足觇人受用。
陆文彬《涟漪濯明月赋》:
然而宝不在物而在善,监非于水而于人。虽明珠之倍值,宁异玩之足珍。方今圣天子德崇节俭,道重尊亲。捐山沉渊,知货财之不宝;河清海宴,识大化之咸臻。又何必文囙鱼须,艳说东都之富;舵琛辇赆,侈谈王会之陈。(事关朝廷,但系古题颂扬法,俱宜照此)
杨昌光《落叶赋》:
爰乃徒倚孤亭,平临旷野。三三径冷,对落照以萧然;七七花残,怀春风于昔者。岂若松想本性,苍髯叟高踞山巅;竹解虚心,潇洒侯长依林下也哉!
陆文彬《一叶知秋赋》:
然而叶何秋而不落,桐何岁而无华。自妙化机之转,非关草木之愁。依稀梅识天心,逗寒香于岭上;仿佛柳传春信,拖浅碧于楼头。固宜高傍龙门,兴尧萱而比瑞;秀陈凤阁,偕舜草以同俦。
翻题
翻结者,不肯俯仰因题,展开笔仗,从题中翻出意义作结,如诗吟画鹰,结以生鹰是也。赋用此法,真令阅者眼界一新。
赵玉《集芙蓉为裳赋》:
缅屈子之闲情,诵《离骚》之佳句。制同荷芰,雅宜竹杖芒鞋;服类薜萝,堪配练裙葛屦。苟好修以为常,应不改乎此度(足住)。然而儒林之法服非宜(转向本题),则迁客之孤怀何慕。故今日春袍映草,披襟染书带之香;待他年禁苑看花,珥笔奏霓裳之赋。
吴锡麒《羯鼓催花赋》:
然而阴每伏于盛阳,日易盈于当午。胡溺志于晏安,遂娱情于歌舞。闻声无念于武臣,按乐徙征于小部。虽复气夺阳和,花成纂组。为之话蜀道之淋铃,忆渔洋之鼙鼓。能不俯仰繁华,而叹息于衮职之无补。
杂体
后段有诗歌赞颂等法,此赋之余绪也。总要涉笔成趣,各称体裁。而神味悠然,尤须有江上峰青之致。
王家相《春阴赋》:
爰为之歌曰:春阴二月好春光,春燕差池上画堂,试看墙阴烟湿处,应余一片落花香。
万丰清《白莲花赋》:
爰为之歌曰:刻绿琱红望转迷,白莲独放板桥西。幽芳寂寞谁相赏,明月无人粉面低。又歌曰:爱莲曾说有濂溪,贴水亭亭讵染泥。信是红尘飞不到,银塘半亩浸玻璃。
汪元爵《祈蚕会赋》:
雅奏未毕,清歌迭参,歌曰:侬家南山下,种桑南山南。今年丝比去年早,县官昨日亲课蚕。又歌曰:头眠复二眠,蚕性侬家谙。今年丝比去年熟,乞取春阴三月三。
刘长年《九曲池赋》:
歌曰:远浦斜阳外,琉璃一碧横。六朝人去后,秋水尚盈盈。高歌未已,幽溪转清。扣舷载续,欵乃声迎。载歌曰:台城东望暮云平,文选楼头月倍明。千载高风谁得似,青山流水不胜情。
杨昌光《水山花赋》:
乃歌曰:花光水色两相萦兮,出泥不染我独清兮。花开花谢时递更兮,春来春去与谁争兮。卓然大雅本天成兮,微波可托快登瀛兮。
刘跃云《西域同文赋》:
颂曰:我皇御宇,四隩宅兮。底定西陲,武功赫兮。文命诞敷,累九译兮;于万斯年,固盘石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