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辉（三）
今天是我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在诊室里见到茂辉。
“最近打新冠疫苗，跑的个没停点儿 。”他解释说。
我这些天打算在他诊室听听看看，了解一下他的工作情况，写点东西。可惜老抓不住他人：打电话联系说好好的在呢，我一来他刚好又出去了，被叫去开会了，老是擦肩而过。周末更是没个点儿，——医院医生护士一周只能休一天假，哪怕遇到法定假日也罢。如果碰到紧急情况，还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他们的辛苦叫我听了直咋舌。
辛苦不说，有很多时候还要受委屈。“你没注意我们这些穿白大褂的，平时两手都在口袋里插着？”他说，“在病人和家属跟前，我们永远处于保护状态，更不能动手。”
9：30左右来就诊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人。老人大个头，头发花白，看着壮实着呢，就是走路悄没声息的。他进来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注意到。他就像一只安静的猫，轻手轻脚地就过来坐在了凳子上，面对茂辉。
“李大夫，我最近浑身没劲儿。”
“舌头伸出来叫我看看。”茂辉说着，顺便拿手搭在老人的手腕上把脉。
“有陪人么？”他看了一会儿，问老人。
“家里没有人，就我一个。”老人憨厚的很，跟他解释，“老婆哄孙子去了，女子出嫁了，儿子上班着。”
“你心脏上有点问题，现在这个时间段是高发期。必须叫人陪着来就诊。”
“能不能今天先开点药，叫我回去先服着？”老人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敢。”茂辉说的很果断，“没人在跟前不能服药，出现问题了操心的很。”
“有那么严重么？”老人似乎不大相信。
“这病不给人留时间，你明白了么？赶快把老婆或者娃叫回来，陪着你来。我还要当面给他们叮咛注意事项呢。”
这一下，老人弄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客气地道了谢，先回家了。
“最近心脏方面的病症到了高发期，操心的很。跟前没人千万不敢给开药服药。”他给我说，“这病快的很，搞不好就是要命的事。”
他们这个行当，也操心的很。弄不好医生就拉不离手了。他给我讲，“这病一定要有人陪着监督着。叫家属来在跟着给叮咛好，叫操心着，一般没啥事儿。”
这些情况，咱们都能想到。有的子女，平时对老人连管都不管，病了也不陪着去看。没经验的医生，给开点药；但是这样的病太急，跟前有人第一时间服药的话那一阵就缓过去了，没人的时候就糟糕了。一旦出了事，家属就跟你不说这个病太快的事儿了，单单说在你这里就诊了。如果非要赖着说是吃了你开的药出事的，你咋给人家解释？
看来，当医生也要有一定的防范意识。虽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医生对于疾病，充其量就是个概率的问题，而不是保证的事情 。
后面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的。她说脸上有很多斑，而且头脑最近老是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的。
茂辉给把了一下脉，问了些情况，“问题不大，我给开几副中药，回家服一下。”茂辉边开处方边叮咛，“回去了以后注意不要生气，你这病跟生气淤积着有很大关系。所以，要根除的话，首先得不要生气了。”
那女的不住点头，但是执拗地辩解着：“家里一摊子事情，咋能不生气嘛？”
我听了，就想笑。就在旁边给他补充说，“你想叫一个女的不生气，那太难了。她们老爱拿自家男人跟人家男人比，拿在家娃跟人家娃比，总觉得自己的男人不如人家男人，自己的娃不如别人家的娃。一比就生气，越比越生气。那能由得了她们么？”
那女的给逗笑了，连连点头。“娃他爸一天懒的挣不来钱，娃一天懒的没人家娃考的好。我个女人家，再急有什么办法呢？——再说了，不比不由人啊！”
“气大伤身。那你这病神仙也看不了。”茂辉把处方给她，“按时吃药，好好注意着，很快就好了。”
那女的拿着处方出去后，我笑着给他说：“女人都一样：光爱跟人家比老汉比娃，但是从来不把自己跟人家女人比。”
快12：00的时候，外面的太阳更热了。夏天的午饭总是叫人犯难，我俩打算一起去一家新开不久的饺子馆吃点饺子。我的车今天限号，是打车过来的。这个点儿外面连个车影子都没有。他一挥手，骑上他的小电动车，说带着我在街道上抖一下风。
他的技术还不错，骑的很溜，“呼呼呼”地在人流中飞驰：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只觉得快，没人知道这是一个医生带着一个教师。我给吓得，不停地叫他慢些，他还一边东张西望地看路边，一边跟我说话，“我这还叫骑的快啊？”
我颤抖着声音说，“你这不是骑的太快，你这叫飞的太慢。”
——我真受不了：坐在诊室里的茂辉，跟生活里的茂辉，简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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