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看南关
浮光掠影看南关
文/程守业
南关这村大有看头。
它背靠青山,门临绿水,依山可樵,傍水可渔,可见先民当初在此择地筑村时费了不少脑筋。
四百多年前,它叫东关,紧挨着当时的县城,县城移走后,它改称南关。看那意思,不想走远,还想离城近一点。今天,随着城镇化浪潮一波一波扩展,城市框架拉大,楼群已在宅旁,公园建到村边,一条大道,将城和村紧紧连在一起,城里有的村里也有。城里消失了的,村里却保留着,南关没走远,成了名副其实的南关。
如果你从北边来,首先看到的是村头的农民公园,小亭如翼,垂柳拂地,老者在长椅上休憩,孩子们在树荫里嬉戏。全县好些村都有农民公园,但都不如这村的好。别的公园,大多找几亩平地,建小亭一座,回廊数步,假山一堆,虽下的辛苦大,但因山无脉,水无源,比戏台上的硬布景强点。南关的公园,北,巧借滹沱之水;南,不仅青山送幽,还有天王庙青瓦红墙陪衬;西,旧城断壁残垣、千年烽火台为它抹上一层厚重的文化底色;东,虽是民舍,但多为植树之家,青青树秧,蔓蔓葡萄,墙外红杏,墙里香椿,又可借景入园。所以,每当盛夏翠色逼人时,常有城里影楼来人取景。一对新人于花前相依相偎,摄影师支好三脚架,抓取那最美的一瞬间,咔哒,一副婚纱照成功了。
顺着大街进村,那街,两边花坛、翠柏、街灯、果皮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是在村里行走。因为过去的村街,靠墙堆满禾秆,那是烧柴啊,三十亩地一头牛,靠它才有个热炕头。现在没了,迎街墙上,统一着色,写着振奋人心的标语。乱窜的猪、鸡不见了,都进了窝。电动车上着夏装的村女秀发飘飘,翩翩而过,这和都市女孩儿有啥区别?细瞅端,还是有一点的,一连过了几个,她们都是赤脚、拖鞋,鞋帮沾着泥土,车篮里放着水壶,车后带着锄头,大概刚从田里回来。才知道这还叫村,这里的人还务农,其余,是城?是村?很难区分。
再往前走,一阵阵锣鼓声传来,声音来自当村的一个大院。这院子,南是戏台,北是村委会办公室,门锁着,隔着玻璃能瞭见满墙的锦旗、奖牌,院里篮球架子底下几十个妇女正在排演着威风锣鼓、秧歌舞。往年,小巷前头,树荫底下,大门洞里拉闲话的婆姨们现在有了新项目,难怪她们扭的那么开心呢。
绕村转一圈,要去的地方太多了,可惜没时间。猪场、羊场、牛场、乌鸡场……一处处都在彩钢棚里孕育着新的希望。顺路折回来,到了村西头,也顾不上到敬老院瞧瞧了,那里的老人们也许正乐呵呵地等着呢。
只在这座新建的石牌坊前留个影吧,忽然见上面挂着一个铜牌“革命老区星火项目”,它说明,这村当年为革命没少人做事。解放繁峙城那天夜里,村里的人趴在屋顶上往城里那边紧张地望着,听见枪炮响的像正月十五的烟火点着了,人人心里像打起了小鼓,“咱的人咋样了,打下鼓楼了没有?”一会儿,月亮地里,看见担架进村了,大伙儿赶紧下了屋顶,往屋里迎接。屋里早就炕热了、水暖了、纱布药品摆满了……
就要离开了,你莫问这村有啥土特产,早先,有过粽叶,那是同治年间,从外地引进了些芦苇,虽长的穿墙进院,但没起多大作用,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还见有人卖,靠它赚不了几个钱,又落个不安心农业生产,后来再不见那东西了。反倒是那村卖粽叶的女孩们给人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她们个个俊模样儿,圪蹴在摊开的粽叶前,脸如温玉,一双眼睛清澈的山泉似的,让人顾了看她,顾不上买它,竟忘了老婆在家里守着红枣、黍米没法儿包呢……
走出村子,车该停一下,这个四方大院是村里农民自办的一个合作社,加工豆制品、小杂粮,办公室墙上挂着一排镜框,署名有省农业厅的、地区农委的、县政府的,那上面“先进示范合作社”的称号真令人羡慕。有一回,我说这村真了不起,想必常有人来参观,负责人说;“那是,那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前头的举着小红旗,拿着喊话喇叭,'往这边,往这边……’”听人家那口气,看人家那神气,自豪、骄傲,溢于言表。
南关村原来就这么美吗?不,以往的记忆太心辛酸了,繁峙人挂在嘴边的歇后语中,与南关沾边的不少,其中有一句“南关卖老婆——一趁哄”。这事大概太遥远了,你别以为是最近就好了,最近,大姑娘想嫁到这村还真不容易呢。还有什么“不怕城隍爷三出府,就怕南关人卖豆腐。”你要知道,当年那卖豆腐可是眼前隔着一条大河,肩上担着两只木桶,来回四五里,还不算三更天拐那片石磨,五更天拉风匣烧那锅水。“不为困穷宁有此”,那时,这村有多少个穷困的杨白劳啊。南关人自有南关人的坚韧,他们做豆腐的那把火一直没灭过,举着它走遍全国。我曾在一个大都市徜徉,见大饭店门前有一标牌“今日有繁峙豆腐”,外地豆腐,在木板上搁着,要几斤切肉似的割下来,啪一声扔进秤盘。只有繁峙豆腐,在水里泡着,白、嫩、滑、香,别具特色。外地买的繁峙豆腐,大多为南关人做就,他们像候鸟那样,一过年就走,年三十才回,一代一代守着那口大锅,硬从风雪中的杨白劳走成今天农民合作社的企业家,使你不得不佩服南关农民那种艰辛,那种隐忍,那种百折不回的精神。
当然,歇后语中,还有“南关的和尚——妙相”。不过,要解释清这句,那得写一篇四五千字的小说,你先自己咂摸着,以后再说。
车已出了村,不能进村民家坐坐了,也忘了逛逛乡村超市、卫生所。只能稍停一会儿,捎带的看看旧城那通石碑吧,高高大大的一座碑。碑下有个石龟,尾对着西边的杏园村,头原来朝着东面的南关。说原来,那是对的,因为现在没了头,顺脖子让人给砸了。谁砸的,那是当年的南关人,因为大家都说旧城那石龟吃了南关拉给杏园,不砸了它的头,南关永远不会富起来。现在南关人还会相信这可笑的说法吗?早就不信了,因为党的富民政策像春风雨露,不仅让南关富了,杏园也富了,所有能落到这“雨”的地方都富了。
等有了空,我再给你细说一下那村吧,你得等着。
文字编辑:张萍花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