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王云洪回忆解放荆州沙市解放湖北省荆州...

战士王云洪回忆解放荆州沙市

解放湖北省荆州市沙市那一年,我16岁。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13兵团49军147师439团2营5连战士,虽然参军才一年,我已经随部队打过平津战役和辽沈战役,那可都是硬过硬的大战。我记得很清楚,部队在天津练了一段时间兵,1949年4月22日突然接到南下的命令。我们知道又有战要打了,但不清楚到底去哪里。部队从天津出发步行了一个多月,在湖北荆州境内的沙洋、马良一带停下来。

一个多月里,我们平均一天行军120华里,有时遇上急行军,就得昼夜赶路。每个战士身上都背着近三十斤重的东西,枪、200发子弹、4枚手榴弹、8斤米、2斤压缩饼干、水壶、锹。到达沙洋时,已是6月份,天气热起来,加上南方潮湿多雨,我们部队的战士又多是东北人,很多人染上了疟疾,还有的烂了裆。我当时也病了,先是发冷打颤,接着高烧到40度。连长孙良鸿是江浙人,有经验,说“你是不是'打摆子’了,要不你就留下来吧,养好病再说”,我不肯。那时我们已经知道马上要去解放沙市,看地图沙洋离沙市已经没多远了,心想这都快到战场了,我怎么能当逃兵呢。

7月13日那天,天没亮透,来了命令“马上出发”。大部队往沙市方向走,走了一天多时间,15日凌晨4点来钟的样子,我们看到了一座古城墙和一条河。有战士说“这是不是长江?”我说:“不可能,这恐怕只是条护城河。”大家对当地地形都不熟悉,也不敢找向导,怕是特务,部队停下来。

过不多久,一个通讯兵来了,通知说“你们是解放沙市的,还要走7公里。”部队就绕过东门外,经金龙寺一直走到万寿宝塔的西边。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太阳也冒出头来,看起来是7点钟的光景了。我所在的5连埋伏在大堤上,4连在大堤下,6连在后面。堤上长满芦苇,到处是水洼,我们匍匐在地上。离大堤不远,看得到敌人的一个碉堡。碉堡里肯定有机枪,但不清楚敌人的具体火力分布,我们不敢贸然行动。

气温越来越高,头顶上太阳烤,身子下面湿热的地气往上蒸。那天天气可以说晴空万里无云,也无风,知了叫个不停,偶尔传来一两声蛙叫,我们走了一夜,还没吃早点,也没有水喝,不少战士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呼不过气来。病了多日,我头晕乎乎的,记得当时不远处就是一片香瓜地,瓜熟透的甜香气悠悠地飘过来,越发加重了饥渴感。可战士们都原地不动地趴着,等待命令。

炊事班的战士做了馒头用担子挑过来,却没法送到跟前,干着急。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些纸,把馒头包起来往我们这儿扔,这一扔不打紧,扔一个,敌人的碉堡里就“噼劈啪啪”响一阵枪。好家伙,这下我们可知道碉堡里的火力了,两挺重机枪!敌人发现了我们,因为我们的绿军帽已经洗得泛了白,他们在碉堡里大叫“小白帽子,你们有本事就冲,才算英雄,不冲的是狗熊!”战士们还是一动不动。

8点多的样子,连长下命令“冲”。上级有指示,15日一定要攻下沙市,确保百万大军能顺利过江。我们连3个排,有2个排掩护,一个排往上冲。敌人机枪那个狂啊,一下子就有30多名战士倒下去了。就在这时,我们才发现碉堡附近还有2个暗堡。

连长和指导员一商量,不远处有两处高房子,就调整战略让战士向那边转移。命令一下,大家朝高房子方向冲,这一次又有很多战友倒下了。地上的水洼被血水染红了,红汪汪的一大片。进到高房子,大家才发现房子是用芦苇加上泥巴做的,根本挡不住敌人的子弹。连长只好让大家再向旁边的木材堆转移。木材堆是一根根粗原木堆叠起来的,大家没法匍匐往前进,战事一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我们连本来有150多名战士参战,这时只剩下四五十人的样子。地上到处是血水。连长说,这样子不能再硬冲了,死伤太大,还是派爆破组先把碉堡炸掉。

连长要亲自上去,指导员说不行,你是作战指挥员,但连长还是扛着炸药包冲上去了。跑出七八米,连长仆倒在地,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过了一分钟的样子,连长爬了起来,扛着炸药包继续往前冲,离碉堡还有十多米,连长再次倒下了。这次,他再也没能站起来。通讯员小崔急了,也冲上去,倒在离连长不远的地方。一名朝鲜籍战士朴永浩也冲上去,同样倒在离连长不远的地方。

碉堡久攻不下,上级调整了作战方案,调来一门九二口径的排击炮。当时长江正值汛期,一开始没有用炮,是怕把大堤炸坏造成溃口。

连发三炮,第三炮正中碉堡,将碉堡炸开了!冲锋号响起,大部队从不同方向潮水般冲过来……江堤被我们迅速占领了。

这时已是下午2点多钟。章华寺、金龙寺、缺口子(现江津路)一带还有枪声传来。

我和战友从向阳纱厂方向往解放路冲,一直跑到中山路上的老天宝金行附近。我坐下来,忽然感觉臀部有个地方痛得很,以为是石子磕的,旁边一个战友说,“云洪,你在流血呢。”我这才知道自己受了伤。后来回想,作战时曾有一颗手榴弹在我身后炸开,弹片可能就是在那时伤到我,因为战斗太紧张,一直没觉察。

到下午3点多钟,营长宣布:沙市全部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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