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煤矿岁月【一】

〓 第 1447 期 〓
文|张俊 编辑|王成海
参加工作后的第一站
1969年4月中旬的一天,我终于踏上了去工作单位报到上班的大道。包头矿务局劳资处的一纸“派遣介绍信”(“文革”期间,中专毕业生都按工人派遣),将我分配到刚刚建矿不久的白狐沟煤矿。
白狐沟煤矿,位于包头矿务局东南约20多公里的一条较为宽敞的沟壑中,由矿务局机关出发,一路经过五当沟煤矿、河滩沟煤矿直到最深处的白狐沟煤矿。
白狐沟煤矿,是包头矿务局刚刚建成移交试生产的矿井。该矿始建于“大跃进”年代,在三年困难时期中途停建。当国家经济状况稍有好转后重新启动建设。直到1969年初,一期基建工程(二坑)大体完成并开始试生产。
该矿井坐落于大青山北麓群山环抱的沟壑中,地质条件极为复杂,矿压显现非常严重,且属于高瓦斯矿井,通风管理尤为困难,瓦斯、煤尘均有爆炸危险性。初期规划试生产的二坑,有主、副斜井一对,对角式通风,设计年生产能力9万吨,井田范围内二期规划(平硐)年设计生产能力为21万吨。即使“文革”期间,企业生产建制都很齐全。行政部门分为政工部、后勤部两大部门。“文革”后期,党、政、工、青、妇及其后勤保障部门一应俱全,全矿职工最多时约有2000人左右。
由于地质条件复杂,矿井采用非正规回采。采区范围内,沿煤层底板岩层走向,掘出一条阶段岩石运输平巷和一条阶段岩石回风平巷,而后开凿石门进入煤层,再沿煤层倾向开掘运输上山和回风上山,与岩石回风平巷及回风石门沟通后,最后掘出一个个回采工作面,即可展开煤炭的回采工作。
当年,工作面全部采用放炮落煤,人工板锹攉煤,11型刮板溜子或可移动式溜槽运输,工作面无支护(或只设信号柱),采空区顶板自由冒落,一日三班倒,日进一循环。
井下采用充电机车拖动一吨矿车运输,主斜井绞车提升到地面。限于当年我国煤炭科学技术和生产力发展水平,白狐沟煤矿无法达到现代化矿井的标准,用现在的眼光衡量,它仅仅是个小煤窑生产而已。但是艰苦的工作环境能锻炼人,这里曾经培养造就出一大批懂生产、会管理的工程技术人员和管理人才队伍。我的全部工作经历告诉我,在我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如果没有那一段艰难困苦的历练,就不会有我在漫长人生中不畏艰险勇往直前,和披荆斩棘不断前行的勇气和动能。
上班下井的第一天
记得那天报到后,我被直接分配到采煤一队上班。在采煤一队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书记刘增寿和技术员朱家润以及办事员代允华等人。经简单介绍并相互认识后,由办事员开具领料单,领取劳保用品,联系并安排住宿,为下井劳动做好准备工作。
那时我们住在单身宿舍小红楼,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早饭过后,我把崭新的工作服和矿帽、水靴穿戴整齐,又去矿灯房领来亮灿灿的矿灯……一切准备妥当后,就早早来到连队(“文革”期间称为连队)会议室。不大一会功夫,当班工友们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黝黑的面庞和粗壮有力的体态,听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言谈话语,使会议室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像一只乖乖的小绵羊似的,仔细观察着他们每个人的形容动作,并倾听着他们粗声大气的说话声,使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轻松起来。
大约7点半左右,值班队长首先将井下工作面的生产和安全状况做了交代,紧接着对当班的生产任务进行了布置。班长根据当班的生产任务,又对每位工人进行了具体分工,并强调了安全注意事项后。值班副队长将我介绍给全班职工认识,并当即安排王有才师傅负责我的安全监护工作,班前会就此结束。
班前会一结束,大家陆续来到副井口前接受安全检查,而后一个个鱼贯而入,走向那黑沉沉的大地深处……
那时,我刚刚走上工作岗位,对 “附加工资”的来龙去脉,以及它的历史沿革等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从思想和行动上只是随大流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文革“当中,各种社会矛盾错综复杂,利益纠葛千丝万缕,而各级革命委员会刚刚建立不久,执政能力还很孱弱,即使职工群众的诉求一万个合理,当局也不可能即刻答应解决。之后,直到把事情闹到包头市革命委员会,问题才算“被迫”得到解决。
记得,当时补发“附加工资”最多的职工,也只拿到了275元。而像我这样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职工,只领到几十元而已。但从此以后,矿工每人每月8元钱的“附加工资”,被正式列入每位职工的工资表内,成为其固定收入的一部分。
那时工人实行8级工资制,级差很小,每一个级差只有几元钱,最大的级差也不过十几元。我当时下井劳动,最初只拿3级工工资49.83元/月,几年后拿到4级工资也只有58.21元/月。加上入井费,每月最多有70多元的收入。当时白狐沟煤矿有两个7级工(张海、单宝生),他们每月也不过只有百十元的工资而已。
“文革”开始后,工人工资停留在原地多年不涨,所以工人最后采取极端手段达到了目的,对广大职工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可这一事件所造成的后果和社会影响是极其严重的……
为此,“军管会”将此次事件定性为反革命“经济主义”。对负有重大责任的包头矿务局革命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YX、LH,及其几位带头“闹事”的人物——LAG、SWY、WXL等人予以追责,同时在全局范围内,开展了群众性的批判和斗争。最后YX、LH等人,被定性为反革命分子投入监狱多年。
军管任组长的尴尬事
“12.19军管”,对稳定内蒙古的局势,对“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军管后,煤矿的生产、工作秩序逐步恢复正常。广大矿工的情绪稳定,精神面貌有所改观。“文革”造成的两派对立情绪,暂时得到缓和。人民群众对军管的拥护,使煤矿各项工作得以顺利开展。
派驻白狐沟煤矿的军代表大约有一个班。组长姓任,是个50出头的清廋小老头,河南口音,说话不讲方式,但办事实实在在,有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据说是个营长级别的部队干部。

一次,任组长不经意间走进矿井调度室,看到革委会副主任QBZ同志正在和一位同志下棋,于是就没好气地问道:“现在井下出多少煤了?”QBZ同志没有吭声,只顾低头继续下他的棋。结果惹恼了这位军代表,二人随即争吵起来。
任组长说:“上班期间下棋,难怪你不知道现在出了多少煤!”QBZ说:“老子在战场上也得下盘棋。现在下盘棋算得了什么!”
一位是现役军人军管组长;另一位是矿革委会副主任,老一辈革命军人。当时二位领导吵得不亦乐乎,在场的其他人无法劝阻,因而只好听之任之。最后,QBZ同志甩门扬长而去—— “老子不干了”!他随即写了辞职报告,最后被调回局机关另行安排工作完事。而任组长也无可奈何大失颜面,闹得自己十分尴尬。
还有一次,卫生所的青年大夫和一位年轻护士搞对象,不巧被任组长碰上。后来他竟然在大会上公开批评说,一个大知识分子,在山沟里边搂搂抱抱的,有失体统!结果引起全场职工的哄堂大笑!
从这些小事上可以看出,军人出身的同志,虽然说话直出直入不会拐弯儿,也表现了军人质朴而爽朗的性格特点。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当时的情况下,军管会的同志们个个盛气凌人,说话不讲方式又太过自信直白,办事惯于强迫命令且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要知道煤矿是企业而不是部队,在管理企业的问题上,军管会就显得力不从心。他们的行为举止,往往引起职工群众的不满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军队干部和地方干部各有优缺点,大家不能相互看不起,要讲团结,讲大局。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可恶小人心
白狐沟煤矿医务所所长WSZ,是个心存恶念的小人。“12.19”军管期间,采煤二队有个姓牛的工人,家住包头郊区某农村。此人有个不太体面的嗜好——赌博。
有一年中秋节前,牛某某回农村赌博走了很长时间。心想回矿后,去医务所开个病假条,一方面可以开工资,最重要的是不按旷工处理。于是他想出一个好主意——给医务所W所长送礼。

送什么礼呢?牛某某早已琢磨好了。他提前在农村宰了只羊,回矿后避开众人耳目,直接把羊腿送到W所长家中,W半推半就收下了。
牛某某满以为事情已经搞定,为此一阵窃喜。不曾想,第二天W所长竟然把羊腿送到“军管组”办公室。于是,军代表在全矿职工大会上,把牛某某送礼的事情予以公开。霎那间,牛某某和W的行为在工人和家属中“炸了锅。”
有人说,牛某某不走正道,这次把脚踢到铁道上——碰上硬的啦。也有人说W这家伙心眼太坏,你可以不收礼,也可以不办事,但不能把人逼到墙角里去……
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中国人历来同情弱者。尽管牛某某做事并不体面,但也并非什么重大罪过。而W身为军转医生,受党教育多年,又大小是个头头,对牛某某这种不当行为,有责任批评教育,但不易把事情扩大化到如此地步,以致对牛某某造成严重人身伤害。
后来,大家把议论焦点全部集中在W的身上,一致认为W是个心存恶念的小人,是个禽兽不如的两面派,这种人心念阴暗为人狡诈,他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说来也巧,那年W家的 “小片荒”种着一大片绿油油的豆角秧,六七月正是开花结果的档口,可是一夜间遭到人为破坏。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牛某某身上,可是谁也没有可靠证据能证明这是牛某某干的。为此人们又说,W的报应终于来了!
这件小事,说明一个非常深刻的道理,人活在世上都很不易,不要得理不让人,也不要心存恶念与人为敌,对于自己的阶级弟兄,能帮则帮,不可帮也不必加害于人,更不可把人逼到墙角置于死地,要将心比心多为他人着想,在社会主义大家庭中,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关系,同志间有错误可以开展批评教育,但决不可把事态扩大到伤害人格,甚至把矛盾激化到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这是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唯一正确的方法和途径!
君不见,社会上有多少因为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而引发重大刑事案件的案例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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