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锋原创散文丨求学路上
求学路上
文/亚锋
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二年级的五年间,我每天上学放学全靠两条腿走,一来一往以最快的速度走也要三个小时。家里没有钟表,早晨听公鸡叫就从炕上爬起来赶路,我是全班同学中离家最远的一个,也是每天到校最早的一个。晚上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再往家赶,两头不见日头。夏难避雷雨交加,冬常伴雪虐风饕,酷暑汗流浃背,严寒手脚冻裂。苦是苦了点儿,但心中有目标有动力,也就不觉得苦啦。我暗暗庆幸比别的同学多了好多学习时间,因为走在路上腿运动着,脑子也不闲着,背课文背单词,复习各门功课,三个小时的路途就是三个小时的自习呀。可能正是因此,我的学习成绩在全班总是名列前茅,初中毕业保送上了高中。苦中求乐,苦中创优。几十年过去了,那段求学路上的许多故事,总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最美味早点
农村人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一年到头每天都是吃两顿饭。我每天上学时带着午饭,窝头或是贴饼子或是蒸白薯外加咸菜。因为起得早又要赶路,实在饿了就从带的午饭里掰一小块塞到嘴里打发打发肚子。一到冬天我总会自制一点儿早点。那时候天气比现在冷得多,晚上把一块蒸白薯放到窗台外边,第二天早上白薯就冻得像砖头一样梆梆硬了。上学路上我就捧着这块“砖头”,走几步啃一口(确切地说是用牙刮一层冰渣),含在嘴里,化了,咽下去,再啃一口……走出几里路,这块“砖头”就被消灭完了。每吃一口,一股凉气从嘴里直冲到肚子里,倍儿提精神。冻白薯是我最美味最享受的早点。边走边吃,两腿不觉得累,时间也过得快。
穿越“乱葬岗”
离我家不远是元大都城垣遗址——土城,那是我上学放学的必经之地。在附近老百姓心中土城就是个“乱葬岗子”。解放战争时这里是敌我双方争夺的要地,先是国民党兵的阵地,国民党兵溃败南逃,解放军乘胜追击占领土城,这里又是解放军的阵地。双方在这里都有伤亡。解放后好几年,偶尔在这里还能捡到破钢盔、皮带、子弹壳什么的。土城外(北边)有一条不宽的“护城河”,护城河与土城之间是一大片杂树林。过河,穿过树林,再翻越土城,这段路大约一百五六十米。儿时有两次听说有人在土城的树林里上吊自杀,那时不懂得害怕,就和小伙伴们一起跑到跟前去看“热闹”,曾亲眼看着警察把“吊死鬼”从树上解下来。平时谁家的孩子夭折了(那时不少家庭都有过孩子夭折的事)也到土城找块地方挖个坑把小尸体埋了。大人们晚上凑到一块儿闲聊天,也常常说起土城怎么怎么闹鬼的事。所以每天通过这里时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闯,不敢抬头也不敢回头。我上学那几年,正赶上附近建了个砖瓦厂,土城的土被挖去烧砖烧瓦。土城被挖得坑洼不平,不留神掉到大坑里或被土堆绊跟头的事常有发生。工人们白天挖土时挖出尸骨就用棺材殓了,一口一口的大小棺材就横七竖八地摆在那里。我上学时天还没亮,放学回来已夜幕降临,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赶路,走着走着和棺材撞个满怀的事有过好几次,那时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忽地一身冷汗就出来了。不敢多想更不敢多看,啐口唾沫,扭身赶紧走,走出好远心还在突突地跳。
踏平“地雷阵”
土城里有几家种菜的,现在叫菜农。菜园子都用篱笆围着,里边的菜是一畦一畦的很整齐。种菜就要勤浇水,就要灌大粪汤。所以菜园子的地是最肥的地,地肥蚯蚓就多。我经过的一段小路就在一家菜园子的篱笆外,一米来宽,七八十米长,路的另一侧是大庄稼地,种着玉米高粱黄豆什么的。这段路上常有从篱笆里爬出来的蚯蚓,平日不是很多,只要踮着脚尖,躲着蚯蚓下脚,像通过地雷阵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就行了。一到雨天情况就不一样了,雨后土路泥泞,路上爬满了蚯蚓,长的短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发黑的发红的……到处乱爬。蚯蚓不咬人,但看着密密麻麻不断蠕动满地的蚯蚓,心里着实不舒服。这时再想踮着脚尖躲着“地雷”走过去已经不大可能了,几乎没有了下脚的地方。一踩上蚯蚓,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膈应,想吐。于是,就只好横下一条心,把书包背紧,把衣服裹紧,憋足一口气,啪啪啪……一路小跑冲过去。不时感到脚下打滑,不知是踩到稀泥还是踩到蚯蚓了,后背也不时感到有东西甩到身上,是泥水还是踩碎的蚯蚓都顾不上想了。踏平“地雷阵”,继续前行。
犬吠伴我行
路上要穿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几乎家家都养着看家狗,有的人家还不只养一条。我路过村子时,不是天还没亮就是天已大黑,都是天黑人静之时。离村子老远就听到村子里的狗开始汪汪地叫,一家的狗叫又引起另一家的狗跟着叫,顿时狗叫声连成一片。我进村前,总要捡一块砖头或石子或土圪垯攥在手里,以备防身自卫。有几次狗不仅狂吠,还从院子里钻出来追着我咬,我假装一猫腰,狗就往后退,我趁机快走几步,一会儿狗又追上来,我再猫腰……就这样和狗打着拉锯战通过村子。大约过了几个月,上学路上在村子里遇见一位大叔,他借着朦胧的晨曦打量我半天,开口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这么早啊?”我简单告诉他我每天上学放学路过他们村子的情况。大叔说:“怪不得呢,这大半年了,天天一早一晚全村的狗都要大叫一遍,原来是咬你啊!”又听我说有几次狗追着我咬的事,大叔说:“不用怕,我跟各家说说,一早一晚把门关好,别让狗跑出来。只要没有狗追你,它咬它的,你走你的。”我谢过大叔继续赶路。从那以后,应该是这位好心的大叔和左邻右舍都打了招呼,再没有遇见狗追我不放的情况。也许是各家的狗逐渐习惯了我一早一晚一来一往,熟悉了我的脚步声,关在院子里的狗虽然还叫,但已不那么疯狂,有的狗只在院子里喔喔几声,听起来倒像是善意的欢迎。狗儿们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吧,至少是当成本村村民了。犬吠伴我行反倒成了一种乐趣,它们的伴奏使我赶起路来更轻松。
漫漫求学路,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再长的路,只要坚持不懈总能到达终点;再难的事,只要扛得住也就不难了;再大的苦,只要能吃苦也就不苦了。
求学路上,我收获着,我成长着。
(2021年2月初 海南)
【作者简介】亚锋(男),北京市人,一个学数学的文学爱好者。退休后已有数十万字文学作品出版或在网络上推出。虽年近八旬仍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