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文学社丛书

《倪墨炎书话》

清华文学社及其丛书

清华大学爱好文学的学生于1921年11月成立“清华文学社”,成员有闻一多、梁实秋、顾一樵、朱湘、翟毅夫、饶孟侃等。校内的《清华周刊》是他们发表作品的园地,闻一多、梁实秋先后任该刊的文艺编辑。他们除办周刊外,还出版丛书,丛书的名称就叫“清华文学社丛书”。

清华文学社丛书第一种是闻一多、梁实秋的《冬夜草儿评论》,1922年11月清华文学社出版。它实际上是由两篇论文组成:闻一多的《〈冬夜〉评论》和梁实秋的《〈草儿〉评论》。《冬夜》是俞平伯的诗集,1922年3月亚东图书馆出版。闻一多的评论对《冬夜》基本上采取了否定的态度。他认为:1.“词曲音节底成分”多,音节上有其优点,但损坏了意境。句法简单,特别是有些长句子;2.词句抽象,琐碎,“意思散漫,造句破碎”,而且啰唆,重复;3.缺乏想象,读起来“淡而寡味,而且有时野俗得不堪”。4.“情感的素质也不是十分地丰富”。5.诗中“情感也不挚,因为太多教训理论——一言以蔽之,太忘不掉这人间世”。《草儿》是康白情的诗集,1922年3月出版。《草儿》、《冬夜》是当时新诗创作中很有影响的集子。梁实秋承认:“即以我国新诗坛而论,几无一人心目中无《草儿》、《冬夜》者,后起之作家受其暗示与传染者至剧。”但梁实秋的评论基调和闻一多是一致的。

他认为:1.该集只有一半称得上是诗,其余有的是“演说词”,有的是“《礼拜六》的一篇小说”,有的是“烦琐底个人的通常交际”的“纪事文”,有的是“格言”而“格言不是诗”;2.该集“最差强人意的诗要算是那几首写景诗”,但“完美的也并不多”;3.“情感太薄弱,想象太肤浅”;4.音节的技术不高明;5.“就全体讲来,是创作得太滥”。总之,“诗人首先不满足于物质世界,所以诗人的思想应该是超于现实的”;而《草儿》的毛病正在于太现实。这本《冬夜草儿评论》颇引起当时文坛的注目。

第一套《中国新文学大系》中阿英编《史料索引》卷中,介绍《冬夜草儿评论》时说:“此书收二作者关于两书讨论之通信十几封,现已绝版。”其实书中并无两人的通信。可能阿英并未见到过此书。

清华文学社丛书第二种是《文艺汇刊》,由该社编辑、出版、发行,1923年4月面世。书前有一篇序言,说:“这本《汇刊》是本社同人的几篇稿件汇集而成的,并非每人的优秀的作品尽在于此,亦并非同人等所有的作品尽在于此,只是乘清华十二周年纪念日的佳节,把几个同志手头方便的稿件汇集付印罢了。所以印行这本小册子的旨趣,并没抱着什么伟大的意义,只是作为清华文学社成立来将届两年的纪念品。”序言又说:“封面画是梁思成君的手笔。”这是一幅清华大学校门的建筑图案,十分雅致。

本书所收作品是按收到时间先后为序排列的。作品有:闻一多的诗《忆菊》,梁实秋的诗《尾生之死》,顾一樵的小说《尾生之死》,朱湘的诗《小河》,梁实秋的诗《小河》,时昭沄的小说《厄》,闻一多的诗《太阳吟》、《玄思》,朱湘的诗《迟耕》、《黑夜纳凉》,翟毅夫的小说《雪夜》,顾一樵的小说《寒梅》,饶孟侃的诗《孤雁》、《布谷之啼》,朱湘的诗《宁静的夏晚》、《忆西戌》,何一公的诗《心吟》、饶孟侃的小说《自尽的前夕》,孙守拙的诗《滴滴的流泉》,马杰的诗《不敢盼春到》,王成组的独幕剧《喜相逢》。从这份目录,可见清华文学社阵容的强大。

清华文学社丛书的第三种是闻一多的诗集《红烛》。在1923年7月出版的《创造》季刊第二卷第一期上,刊有整页的清华文学社丛书的广告,列出该丛书的第一种《冬夜草儿评论》,第二种《文艺汇刊》,第三种《红烛》。

在《红烛》下特有一段文字:“这是闻一多君的第一诗集。闻君目下在美国留学,集中所收大抵系其抵美以前所作,为数共一百余首。闻君著作早有批评冬夜诗集一文问世。曾读闻君诗评者,请读闻君之创作。读闻君此集者,尤宜读其冬夜之诗评。”《冬夜草儿评论》和《文艺汇刊》原系自费出版,由泰东图书局经售;而《红烛》则将由泰东图书局出版。

不久,闻一多的诗集《红烛》,经郭沫若帮助,果然由上海泰东图书局于1923年9月出版,但封面或封底或版权页都不见“清华文学社丛书第三种”字样。这书封面是一个大黑框,书名、作者姓名、出版单位名称都印上大红颜色。这装帧是闻一多自己设计的。他喜欢黑色,喜欢色彩强烈。

清华文学社丛书第四种是《文艺会刊》第二集。该书收作品十二篇:1.张大东《文学与社会》(论文);2.香林《什么是粤东之风》(论文);3.柳无忌《柳絮飞》(诗);4.林率《鸭声》(诗);5.罗罗《鸟声》(诗);6.翼《过年》(戏剧);7.汪梧封《一年》(小说);8.凉虫《往事》(小说);9.景苏《如此的爱情》(小说);10.尉梅《大人》(小说);11.罗皚岚《杀猪过年》(散文);12.朱湘《明妃三曲》(论文)。这本书不印出版年月。查第一篇论文文末所署日期为“一九二七年四月六日”,第二篇论文所署日期为“一九二七年三月十五日”,该书当出版于1927年无疑。

第一集《文艺汇刊》和第二集《文艺会刊》之间,相距达四年之久。本书书末附有“本社社员表”,社员有:朱自清、朱湘、罗正晫、陈麟瑞、柳无忌、张大东、闻一多、梁实秋、顾一樵、罗懋德、熊学谦、夏鼐、陶焕民、汪梧树、秦善鋆、邹文海、罗香林、罗皚岚、何鸿烈(已故)、杨子惠(已故)。这是当年全部社员的名单。

清华文学社丛书由于数量少,第一种、第二种和第四种又系自费出版,印数不多,因而影响不很大,但在现代文学史上却有着深远的意义。闻、梁的两篇评论,就曾深得郭沫若的共鸣和佩服,说是“如在沉黑的夜里得见两颗明星,如在蒸热的炎天得饮两杯清水。……在海上得读两君评论,如逃荒者得闻人足音之跫然。”两本汇刊所发表的朱湘的诗,梁实秋的诗和诗论,顾一樵的小说,饶孟侃的诗,罗皚岚的散文,都可说是他们文学道路上的重要起点。

清华文学社不少成员后来加入了主办《现代评论》的新月社。1927年后,不少社员到上海,参与新月书店的开办,分担《新月》月刊的编务,成了新月社中一支重要的力量。但如果细加研究,他们和胡适、徐志摩、陈西滢等人有着不同,如闻一多具有民主主义思想,富于同情弱小的正义感,政治态度和胡适明显不同;朱湘在艺术创作道路上,不久就和徐志摩分道扬镳。研究“新月派”的人,应注意到这点。同时,也有一些清华文学社成员没有参加新月社,如朱自清。在新月派活动最旺盛的时期,清华文学社仍存在,并独自开展文学活动。该社活动到何时,该丛书出版到几种,现在还没有资料可以作出明确的结论,极盼知情者补充。

199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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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wenyidu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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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德明《余时书话》

清华大学的清华文学社是1921年11月成立的,它的成员都是当时清华大学的同学,主要有梁实秋、闻一多、余上沅、朱湘、顾一樵、饶孟侃等人。

这个社团是五四运动以后成立较早的一个文学团体,活动范围大体是在校园里,不见什么纲领,历史也不长。1922年7月先是闻一多放洋美国,第二年暑假梁实秋也到美国去留学,主要骨干一走,清华文学社也就无形解体了。

文学社的主要作品多是发表在《清华周刊》和它的《文艺增刊》上。《文艺增刊》1922年11月出版第一期,每月一期,出版了五期而终。现在,我们从《文艺增刊》的发刊旨趣中得知,在《清华周刊》上原来有个文艺专栏,但“余兴”色彩太重,文学社有志革除这种陈旧的面目,更有鉴于“清华学生的生活是机械式的,极其干燥无味”,所以才采取了这一“最高尚的救济方法”,办好一个文艺刊物。

清华文学社除了办刊物以外,还出版了“清华文学社丛书”,初定出版三种,还将继续出版下去,结果只出版了两种。第三种虽然也问世了,却与文学社无关。第一种是闻一多和梁实秋的合集《冬夜·草儿评论》,闻一多批评俞平伯的诗集《冬夜》,梁实秋评论康白情的诗集《草儿》。两书都是“五四”初期著名的诗集。第二种是文学社成员的作品合集《文艺汇刊》,1923年4月出版。(见图10)第三种已刊出预告,是闻一多的诗集《红烛》。

1923年9月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红烛》时,版权页上已删去“清华文学社丛书”字样。

《冬夜·草儿评论》的出版还有一段插曲,原来闻一多的文章是由梁实秋交给《晨报副刊》发表的,孙伏园却未予刊登,最后梁实秋加上自己写的《草儿》评论,“二文合起来约有四万字左右,可以刊印为一个小册,名曰《冬夜·草儿评论》,薄薄的一小本,编为清华文艺社丛书第一种。印刷费用为一百元,我父亲鼓励我写作,替我付了。”(梁实秋《副刊与我》)这当然是自费印行的书。第二种《文艺汇刊》,内容包括诗、小说、戏剧等,序言说:“这本《汇刊》是本社同人的几篇稿件汇集而成的,并非每人的优秀的作品尽在于此……只是作为清华文学社成立将近两年的纪念品。”闻一多、朱湘、梁实秋都不只一篇作品发表。顾一樵同梁实秋还发表了同题作品《尾生之死》,是取《庄子·盗跖篇》的故事:“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梁作是长诗,顾写的是剧本。印刷费用则出于学校和社友吴景超、梁思永等五人的赞助。《文艺汇刊》的书籍封面是由后来成为著名建筑学家的梁思成先生设计,图案画是清华大学礼堂同方部的正面缩影。画面简朴,装饰味浓,值得一记。

那么,何以《红烛》不作为清华文学社丛书的名义出版呢?这是出于闻一多的独立思考。他以为清华文学社是以兴趣结合的团体,并非以文学主张相同而结合的。他的诗集若拿到文学社的大会上,“当议案似的讨论通过,我可不干”,同时认为文学社不是做买卖的地方,“替一个人出了钱便要干涉他的稿件”。(1922年11月26日闻一多致梁实秋信)于是他坚持摆脱约束,由个人来负责,不再编入丛书之内。他说:“用文学社的名义于文学社讲起来也许好听点,但于该著作对于社会发生影响与否毫无关系。换言之,一种出版物,社会若要注意它或忽视它,并不以其属于文学社与否为转移。

老实讲起来我们的'艺术为艺术’的主张,何尝能代表文学社全体呢?”梁实秋同意了他的要求。《红烛》一出果然轰动诗坛,成为中国新文学史上的重要一页,而闻一多思想上的某些倾向和清醒明智的主张,也在出书的这件事上表现出来。清华文学社的存在对于社会的影响有限,它后来的解体也是很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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