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苑】闫招枫:母亲的千层底
母亲的千层底
文/闫招枫
母亲手很巧,会缝制千层底布鞋,全家7口人的穿鞋都是她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无论夏天的单鞋还是冬天的棉鞋,每年至少一人两双,一单一棉。
就象南方的姑娘会刺绣一样,北方的女子好象天生就善做鞋。特别是在陕西广大农村,姑娘从小就要跟着母亲学做鞋,这技艺不仅能够满足自己穿戴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可向外人,特别是向未来的对象展示自己的心灵手巧。因为,在关中平原,姑娘订亲时,送给男方的信物通常是四样:布鞋、鞋垫、袜子、毛巾,往往布鞋和鞋垫是要自己亲手做的,至于袜子、毛巾就要买了,也花不了多少钱。
母亲识字不多,但有本《红旗杂志》合订本,那是她的宝贝,那上的文字她是从来不看的,它是母亲专门用来夹鞋样子的工具(若是当年被红卫兵发现了,是否也要扣顶帽子),书中夹了鞋样,中间鼓起高高的,厚厚一本。
很佩服母亲的记忆力,全家人所有鞋样,不同年龄阶段的,单鞋的棉鞋的,男式的女式的,都夹在那本红旗杂志里,但母亲分的很清,知道放在哪一页,从来搞不错。大人的鞋好办,脚已基本定型,不会再有变化,鞋按原样做就可。难的是小孩的脚,如同长个子,一年一个样,需要到处收集各种大小不同的鞋样,这也决定了"红旗"的厚度。孩子们的鞋每年都要按不同尺码缝制,做小了穿不进,做大了不合脚,但母亲做的鞋永远都是那样的合脚。
布鞋看起来简单,其实挺费时间和功夫,制作工艺还是相当繁琐复杂,时常看到母亲做鞋,印象中有不下七大环节才能完成。
首先,备材,收集穿过不用的烂旧衣服、各种布头并将其裁成正方形或长方形备用,当然也要有几块好布,那是做面子用的,布鞋穿的舒服固然重要,当然形象工程也是要有的。
其次,抹袼褙,取少许面粉打点浆糊,找一个向阳的墙面,均匀地抹一层浆糊再粘一层旧布,重复粘五、六层布,等待太阳晒干揭下备用。
第三,裁袼褙,将袼褙剪成鞋底的大小,一只鞋估计用要剪4个,心细讲究的,会给每个剪好的袼褙用白布包边,外观形成分层精致。
第四,做鞋帮,选用质量上好布,一般黑条绒面比较多,按鞋样成型并用白布包边。
第五,纳鞋底,通常将4个裁好的袼褙摞在一起,当然最底面要用好布包起来,一针一针密密缝在一起。这是最累、最耗时,也是最繁琐的环节,直接用针扎是很费劲的,需要用针锥辅助,先在鞋底上扎个洞再把引线针穿过。
第六,纳鞋帮,沿着鞋底边缘将做好的鞋帮缝到鞋底之上,完成初步成品。
第七,打璇子,因新做好的鞋较紧,要用专用的璇子将其撑起来成型,穿着不挤脚。
母亲手中的作品大功告成,看着孩子们穿着新鞋欢乐的样子,她脸上也露出少有的喜悦。母亲劳作惯了,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有个活筐儿,黑色的,很有历史年代感了,据说是当年外婆给母亲的陪嫁品,那里面放着针头线脑等缝补方面的常用物品,未纳完的鞋底也放在里面,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抓紧时间纳几针,一年十几双布鞋就是在这不经意间完成的。
说句实话,布鞋穿着确实很舒服,但不耐穿不耐磨,特别是不防水,若遇到下雨天就比较尴尬,两脚湿漉漉的。为防磨损的问题,父亲专门买了钉鞋掌,从废旧的自行车外胎上剪下一小块,钉在新鞋的后跟处,鞋内不见钉头,沿边剪齐就大功告成了,若钉的位置不合适,那扎脚不轻。每当穿一段时间后,鞋钉头就磨平了,车胎容易脱落,还需要重新再钉,这时又是父亲展示手艺的时候了。看来父爱的表达也同样细腻。
上大学二年级时,拥有了自己第一双皮鞋,千层底布鞋就很少再穿了,也没让母亲再做。参加工作,成家立业有了孩子,母亲把注意力转向了女儿身上,按照她想象中女儿脚的大小,每年做两双鞋,一单一棉,同时还再做一身棉衣棉裤,生怕她的孙女受冷受热。说真的,当时企业条件较好,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女儿穿的机会很少。曾经告诉母亲,不用再做了,但她一直"执着"地坚持着每年一套,没有间断过,直到生病不能再做了才停下手中的针线。
母亲手中的千层底已不是简简单单的布鞋,是我们眼中的艺术品,它包含着母亲对家庭、对孩子的浓浓爱,这种情意源源流长。
母爱是无私的,母爱是伟大的!
作者简介:闫招枫,农垦人,理工男,现居鹏城深圳,从事企业生产管理。在外漂泊,难舍故乡情怀,感悟生活艰辛,体会人生快乐。喜爱路遥写作文风,质朴真诚,沁人肺腑,潜心学习,乐于尝试,拙笔散文,所见所思,愿与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