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又一场雨拉开了四月的帷幕,将天地浇得潮湿、温润、清亮,花朵的悄然退场隐喻万物不可挽留的逝去,而草木的日渐葳蕤与粗壮,又晕开了一种蓬勃的希望。承前启后的四月,无论怀着多少哀愁的一颗心,都会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力量,一种信念。
雨是四月的主角,但四月的雨拂过脸庞,不再是冰冷的感觉,而是微微的凉意,这种微凉,正好映衬了万物的暖。大地回复到四月应该有的样子,有生以来所遇见的最窘迫的时光终于过去,漫长的自我封闭与蛰居的日子终于要挥手作别,一个人对着电脑自说自话式上课的不适也终于要结束,被一再推迟的重聚即将得以实现,生活与梦想的暂停键全部重启……相信你和我一样,拥抱这样的四月,像是拥抱一个崭新的开始。
在更广阔的视角里,一切也是向好的状态。神州大地,病毒在人间制造的死亡阴影,以及内心的压抑与恐惧,终成一个越来越远的梦魇,被时光埋葬在了记忆里。尽管一些疼痛、悲伤与悸动,还在心间或深或浅地存在,但是,我相信,这微凉的雨水总能冲刷和稀释过往时光留下的创痕,透过雨幕的明丽暖阳,总能让悲伤与疼痛的心灵得到一些抚慰。春光易逝,而四月,一定是温暖向上的,那些最坏的,在慢慢地变好,那些错过的,也会因为你的放手一搏,而如你所愿地一一归来。立足当下,我们所做的,都可以生成季节的诗行。在故乡,沉寂了许久的田野又变得热闹起来,尽管很多人早已乘着春天的快车奔赴远方,但总有人怀有对那片土地一份深情的眷恋而选择坚守。四月,天地清明,他们带着虔诚的心情登上先辈们沉睡的山岗,烧纸燃烛,作揖斟酒,然后,用脆响的鞭炮叫醒地下的幽梦。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恭敬,一言一行都写着神圣,只是短暂的会晤,他们便与故人有了一次无声的对话,并心领神会,或是聆听到一句美好的期许,或是得到关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某个暗示。其实,所谓的期许和暗示,不过是源于自己内心从未熄灭的热情与希望。接下来,他们便要在这片土地上大干一场,要将身体里蓄满了的力量全部挥洒出来,要除草,要培土,要播种,要插秧,要莳田,要一步一步走到丰收的那一天。尽管从故乡的田野缺席了二十几年,每逢四月,我从未停止过这样的回忆与怀念。祖辈和父辈们在年复一年的四月,像奋蹄奔跑的老马,头顶和身后没有人扬起鞭子,也没有人在耳边吆喝,他们只是将滚过天空的春雷当成出发的号声,再度点燃内心对土地的忠诚与热爱。所以,不管经历过多少艰难苦痛,他们都会从四月开始全力以赴,在春水荡漾的田地里来来去去,用双手还土地一个崭新的面貌,不知疲惫的双脚和手中的犁铧,将田里的泥水搅得哗哗作响,额头和后背的汗珠和雨水混在一起,在脸庞和身上汇聚成纵横交错的小溪……这样的回忆与怀念,让我在四月抖擞精神,不敢懈怠。
走出门去,眼前会呈现一片繁忙景象,路上车流不息,江面汽笛鸣响,教室书声琅琅,街巷人来人往,夜幕降临时的万家灯光,如氤氲着安宁祥和的人间烟火。庆幸生活在这样的国度,尽管经历劫难,但依然会交给你我一个值得珍惜与热爱的人间四月。虚妄的花朵就要落尽,生命的脉络历历可见,是归于平庸无奇,还是轰轰烈烈,时对怠惰时的轻松惬意恋恋不舍,还是心有远方而策马奔驰,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所有将来皆为可盼,人间四月天,万物向暖,一切向好。带着二月与三月的遗憾,在四月奔跑起来,即使道路泥泞,也会收获遍野的烂漫。放下三月的微寒,淡忘过往的忧伤,去拥抱四月的温暖,日子,也就会越过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