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时光要用来虚度
重庆诗人、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得主李元胜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叫做《我想和你虚度时光》,写道: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全部被吹到窗外……诗歌给我们打开了一个另类的生活方式,虚度,不再是一个贬义词,相反,这样一些看似无意义的行为,却是我们在充盈着紧张与疲惫的生活节奏中,逐渐疏离到近乎奢侈的向往。
两千多年前,孔圣人面对滚滚奔逝的大江,联想到生命太过于匆匆,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光阴之叹,其内心的惶恐与忧伤似乎呼之欲出,且像一个传染源一般,随着岁月的流转蔓延开来,于是,一个又一个理想的人生模板轮番登场,不外乎珍惜、探索、追求、奋斗、努力这类关键词所界定的范畴,虚度,成了一件令人羞愧与耻辱的事。
我们在左奔右突的境遇中日益憔悴,在斤斤计较的不安中迅速老去,在贪求无度的焦虑中折损自己,到最后,我们耗尽毕生赋予崇高意义的一生,在回望的时候,极有可能苍白得如一场无趣的烂电影。
公元1082年,满怀壮志的苏东坡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一下击中,由中央贬至一个叫做黄州的小地方,担任一个毫不起眼的虚职小官。积极进取却又惨遭挫败的他,仿佛一下子洞察了人生,在一个清秋之夜,畅游长江,于赤壁之下发出了“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翻译过来,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在山水之间虚度时光,真是人生一大快意之事,这份快意,后来一直伴随着他浮浮沉沉的仕宦生涯,激起无限的灵感与哲思,让他笔下的佳作如泉涌般,汩汩而出。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从功名利禄的执念中侧身而出的一段虚度时光,苏轼其人其文,该会缺失多少动人心弦的魅力与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