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斯勒孔雀厅不只有浪漫还有恩怨情仇
美国当代艺术家达伦?沃特斯顿沉浸式室内装饰作品《不义之财》
金钱,谈论艺术时无法绕开的话题。《不义之财》( Filthy Lucre)是美国当代艺术家达伦?沃特斯顿(Darren Waterston)的一件沉浸式室内装饰作品,其灵感来源于惠斯勒《金色的疮痂:在不义之财中爆发(债主)》,这件装置作品重塑了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著名的作品“孔雀厅”。该作品将于2020年1月25日亮相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 “不义之财:“孔雀厅”再想象” 展。惠斯勒的“孔雀厅”是美国艺术中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作品背后藏着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画作暗含着艺术与金钱的角力。
惠斯勒(1834~1903)
说起惠斯勒,你无法把他归类。惠斯勒出生美国,在俄国和法国接受艺术教育,定居英国,艺术活动主要在法国,曾访问过欧洲许多国家。他从来不说自己是哪里人,总是任性地回答:“我可以选择我所喜欢的时间地点来作为我的出生。”他曾被冠以“印象派的开拓者”、“拉斐尔前派代表”、“唯美主义大师”、“音乐画家”种种称号,但他没真正属于哪个画派,而是以自己独特的画风——借鉴日本“浮世绘”艺术形成没有故事关联的纯图艺术,成为西方美术从传统走向现代的开启者。
孔雀厅
惠斯勒如果生活在今天,他或许是一位“黑红”的偶像级艺术家,主要在于他有些任性(只因为心血来潮),比如惠斯勒代表作《孔雀厅》,便是艺术家任性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惠斯勒“为艺术而艺术”的结果。
惠斯勒《玫瑰与银色,来自瓷器国的公主》
当你走进孔雀厅,你会感觉不是你在观察这个房间,而是房间在审视你;房间的主人不是死了多年的房主,而是晦暗角落里穿和服的西方女人——就是这幅《玫瑰与银色,来自瓷器国的公主》。
惠斯勒《玫瑰与白银:瓷器之国的公主》局部
在这幅画中,画家第一次明确的表明他对自己创造的东亚文化的迷恋。惠斯勒对日本浮世绘和屏风画的装饰化手法深感兴趣。惠斯勒还从浮世绘美人画艺术家喜多川歌麿那里融合了用柔和线条做线描的方法。画中美女是希腊将军的女儿Christine Spartali,她在黑色的和服外面穿着一件中国的粉色袍子;地毯是从拉斐尔前派艺术家罗塞蒂那里借的,他靠着自己和朋友的物件收藏,像拼图一样创造着他对东亚的想象。所有的审美都跟准确无关,一半靠想象,一半靠发现,这种创造过程或许是最好玩。
莫奈作品
有趣的是,莫奈的画经常因为相似的题材和风格拿来和《玫瑰与银色,来自瓷器国的公主》作比较。但是当年的艺术评论家对他们的评价却大不相同。莫奈的画作被当成了东方文化的代表,成为了他的代表作之一,也给他带来了很好的经济回报。但是惠斯勒这幅订制的画作,却被模特的父亲拒绝接受,并被怒骂道“疯癫的幻想”。
惠斯勒《玫瑰与白银:瓷器之国的公主》局部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1867年,《玫瑰与白银:瓷器之国的公主》(1865年作)被船运大亨弗雷德里克·雷兰一眼相中。弗雷德里克·雷兰是一位典型的中产阶级新贵(暴发户)。他出身利物浦普通人家,依靠勤奋和野心成为了一位船运大亨。雷兰喜欢东方艺术,热爱音乐,还借生意之便收藏了大量来自中国的青花瓷,可以说两人的友情更多基于两人在艺术上的共同见解。
惠斯勒上门为雷兰作肖像之际已成为雷兰家的座上宾,无需预约即可随时登门入室。而雷兰对这位画家朋友也十分慷慨,经常订画时就预支全额酬劳,也不介意惠斯勒的懒散和拖拉,一时成为美谈。
《粉色交响曲》,画中女子为雷兰夫人童星思维口才www.68jiameng.com/special/kc/koucaiwap.html
钱多得没地方花的大亨,突然又想要惠斯勒替家中的每一位成员绘制一幅肖像。在绘制肖像画的过程中,惠斯勒迷上了雇主夫人的妹妹,没费多少工夫就追到了手,成了他的未婚妻。当富家小姐终于把他甩掉时,他已经画了雷兰夫人,两人日久生情。事实上,在爱恋惠斯勒这件事上,贵妇并没有比妹妹更顶真;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用外遇来报复四处留情的丈夫。惠斯勒倒也不在乎。
上述事情虽然产生了些许隔阂,但是,真正让惠斯勒和雷兰反目的,还是金钱。
惠斯勒接手孔雀厅的设计,纯属意外。雷兰原本委托的是建筑设计师托马斯·杰基尔(Thomas Jeckyll),他期望的效果是与他收藏的青花瓷以及《瓷器国的公主》相称的英伦风格,但建筑设计师托马斯·杰基尔忽然精神奔溃。雷兰觉得格局已定,就放心地交给自告奋勇的惠斯勒来完成。
孔雀厅
当杰基尔将要完成餐厅的全部装饰设计时,他才向惠斯勒征询意见。此时惠斯勒正在为这所房子设计进门大厅装饰,他认为墙面悬挂的镶金皮面上装饰的红玫瑰与《瓷器王国的公主》的色彩难以协调,提出采用黄色线条重新装饰墙面。杰奇尔同意惠斯勒作出这个微小的改变,并且在餐厅的设计装修基本完成后离开了伦敦。
在杰基尔离开伦敦以后,惠斯勒对餐厅装修做了大胆的改动。惠斯勒这个任性的艺术家,把整个房间漆成了金色和蓝色,完全覆盖了雷兰重金购来的墙纸,并且把天花板也整个撬掉重做了,显然,他认为这样的风格才与青花瓷更相配,装修费用也因此超出预算。惠斯勒写信给杰基尔说,现在的餐厅是“真正的美而活了一一光彩夺目、绚烂华丽,微妙的变化和精美的细部装饰都达到了精美绝伦的地步”。惠斯勒还写道:“ 与你先前对大厅的设计相比较,你的作品就好像一套练习曲,而我的则是一套完整的交响乐!”
孔雀厅
更任性的是,他趁雷兰不在的时候,惠斯勒还大肆邀请好友和媒体参观他创作的过程,以作自我宣传;最后竟然给自己的“破坏行为”开出巨款2000几尼(英国旧金币)的酬劳费。
面对惠斯勒的这种做法,雷兰当然是一万个不买账,他在信中写到“我不认为你有权在事先未通知我的情况下将我拖进这个耗资如此巨大的工程中来”。雷兰只同意付一半酬劳,并且还是以英镑为单位,英镑比几尼小,并且是生意上才用的,这对艺术家来说是一种侮辱。
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惠斯勒一怒之下,还撕毁了本应该挂在《来自瓷器国的公主》对面的一幅新作《三个少女》。最后,惠斯勒说服雷兰,让他完成餐厅里的最后一幅壁画——南墙上的一对金色孔雀。
孔雀厅
或许是报复这个小气鬼,惠斯勒把这对孔雀画成了正在打架的样子,还生怕雷兰不明白,起名《艺术与金钱》。“孔雀厅”的称呼由此而来。
在争吵以后,雷兰写信给惠斯勒:
你的虚荣心已经完全蒙蔽了你,你的恣意妄为给所有人都带来了麻烦。你学不会谦虚,这也是你多年来总完成不了作品的原因。在过去的八九年里,我预支了你将近一千几尼的酬劳,却从未收到你一幅作品。
惠斯勒的回信只有很短的一句话:难道孔雀厅没完成吗?
对于无视雇主要求擅自涂装的行为,惠斯勒后来在传记中毫无悔过地说:“你懂的,画着画着就停不下来了,不用草稿,图案自动在笔下流淌而出。到最后已然渐臻佳境,每一笔都是神来之笔,画完整个房间又发现开始的地方必须加以润色,不然前后不和谐。最终蓝色与金色的协奏曲就这样跃然笔下,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创作的愉悦之中……”
惠斯勒《黑色和金色的夜曲:降落的烟火》
失去金主的惠斯勒财政每况愈下,第二年,惠斯勒因画作《黑色和金色的夜曲:降落的烟火》与当时著名批评家罗斯金打官司,虽然胜利,只不过赢得了象征性的1便士,但高额的诉讼费让他破产,昔日好友兼赞助人雷兰成了他最大的债主,因他预先支钱,还欠很多画作。
《金色的疮痂:在不义之财中爆发(债主)》,1879,布面油画,旧金山美术馆。Alma de Bretteville Spreckels女士通过Patrons of Art and Music赠送,1977年11月。
图片由弗利尔-赛克勒美术馆官网
惠斯勒将满腔仇怨化成一幅《拜金者:不义之财》(The Gold Scab: Eruption in Frilthy Lucre),留在自己即将被查收的宅中作为给雷兰等债主上门清算时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