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乐​：哪怕一条河流想要自由地流也不是容易的事

老乐,原名邹东旺,江西广昌人,生于七0年代,习诗多年,偶有发表。诗观：诗有无用之用，我用它发现另一个自我。
组稿编辑：行顺
诗九首
老乐

演 员
迎面过来的队伍
车尾齐整地插着旗子
面孔似曾相识
我想，他们只是些演员
配合必要的戏码
不知何时起，世事荒唐过肥皂剧
身边的戏份越来越足，参演的人群
也越发地投入，不能责备他们
我自己也在扮演
我的角色包括：
一个被俗事羁绊的梦想家
一个天真的钻牛角尖者
一个焦头烂额的自大狂
一个热爱红尘的厌世病人
难以分清哪些是表演，哪些是真实
我一边努力演一边警醒自己不可
入戏太深
一条河的自由
河里的水又满了上来
不是因为下雨
是下游的橡皮坝开始蓄水了
一条鱼不可能明白这个
河水涨落，早已和季节无关
而是掌握在某个
摁电门的人手里
哪怕是一条河
想要自由自在地流
在这个年代
也不是容易的事
燕子
燕子飞进飞出，飞进，又飞出
雏燕努力伸长脖子接食
雏燕安静地趴着
傍晚的草地金光灿灿
这一次，大燕子好久还没有回来
真不容易啊，要带大这几张嘴
妈说。她在说燕子，也可能在说自己
风在吹
秋风要做的事情有：
1、摇落枝上最后一片叶子
2、使满田的莲蓬垂下头
3、吹白少年人的黑发
4、让一条大河变瘦和干涸
5、把王城变成沙堆
目前这些都还没有到来
但终究会来——
对于注定的结局，秋风
有的是耐心
它不急不慢在田野上吹
钥环之谜
随身之钥，串于一环：
四枚属于自己的小家，因之
每次远行，必置于旅行包深处，
才不会忘记归途。
四枚来自办公室，
一家衣食仰赖于此，不可不小心
对待。另有四枚依稀认得，是源于
父母的老屋，年少时的居所。
除此之外，钥环之上还有几枚
很是眼生：当初和它们对应的
是哪些锁，现在在哪里呢？
而这么多年，又是什么原因
让我还一直揣着这些己经
无用的钥匙行走人间
小世界
三十厘米宽，深度也差不多
这么大小一个空洞，很快被雨水注满
这微型的海洋，接下来几个月
要孕育繁衍众多生命
藻类让水色越来越绿
许多种小虫，生生死死
重复好些世代
有时阳光斜照，映出水中
虫子们狂欢舞动
甚至还有几条小虾
它们是从哪来的呢？如一个谜语
从虚空浮现
蝌蚪慢慢长大，象鲸一样孤独
望着天空想事情：
无法理解
整个世界，不过是象群在原野留下的
无数脚印之一
在它长出腿跃走之前，也无从想象
世界之外，另有世界
雨下在
雨下在茫茫
天地间
这么说，似乎有些过于宏大
这段时间的雨，都是濛濛细雨
天气刚暖还残存着寒意
那么也可以说，雨是下在
年月与季节之间
我还想到，雨下在人居处
也毫无偏私地同时下在
无人之境
而此刻，雨没在下
一些雨水
在一片新展的荷叶之上
汇聚成完美的圆形
地下河
老屋里，我们掘过一口井
一开始提上来是黑色的泥土
三丈之下，出现了细沙
再往下几尺，水突然喷涌出来
打井师傅说，从没见到这么好的井
在地底，一定是有一条河。
我们在河流上面的屋子里住了
很多年，直到那口井
和老屋一起被抹平。再后来
我已经忘了很多事情
今天突然想起这条
地下的河流，它从何而来
去向何处
它悄然出现，又隐秘消失
在世事的缝隙中我侧耳，徒然地
企图听清它在地底流动的声音
勿忘我
其实只去过几次勿忘我
那会儿没有严打，还流行蹦的和兔子舞
昏暗的舞池里跳着跳着，精力过剩的青年
时不时就干上一架
除了蹦的我只会跳慢四
很少带着女伴
更多时候是和朋友
向搂在一起的两个姑娘同时发出邀请
快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有一回朋友带来位比我
高上半头的女孩，她问我
敢不敢和她跳支快三
我拉着她跳下舞池
飞快旋转着，狂风般掠过人群
居然没有摔跤，也没有互相踩到脚
今天我再次路过，突然想起某次杀人案后
这里曾关了很多年，最后才改成饭店
我们
都没有娶到一起跳过舞的姑娘
还有多少人记得这里
曾经是勿忘我
令我飞扬的，
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往期刊登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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