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克艳/又是一年三月三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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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三月三

孙克艳

在严冬里，隐忍了许久的生命，在春风的吹拂下，一日一新。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花木锦簇，正在踏春的好时光。

　　我的家乡，是一片无限的平原；在这片古老而充满活力的土地上，绿色是三月的主色调。每年春天，一眼望去，尽是充满生机的绿色：近的柳树，是鹅黄色的嫩绿，那颜色可爱得让人心生怜爱；远处的麦苗，绿得发黑，连成一片，壮观得像片绿色的海洋。田间地头，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荠荠菜，紫色的地丁……这些缤纷的野花，就像大地母亲发间的装饰品，又漂亮又鲜活。

　　走在松软的土地上，感觉自己在海洋里畅游，身心愉悦，连空气都是清香的，吐纳之间，自己也像是个新生的花儿。

　　三月的春天，是如此美丽，无怪乎“踏春”的习俗沿古至今。春光明媚，春光多情，欣赏春景，是一生一大快事。

　　每年的三月三，家乡总是要唱春戏的。在村子里，找一片空旷地，搭个简易的戏台子，就敲锣开唱了。那颇有韵味的唱腔，那花团锦簇的服饰，那悠远的乐器……都让我们这些孩子着迷，仿佛只是几米之距，便是另外一个神秘而美妙的世界，它吸引着我们，审视它，探究它，仰望它，迷恋它。

　　和唱春戏相连的，就是戏台周边各种让人艳羡的特色小吃：糖葫芦，米花团，米花糕，糖稀，玉米棍……看着那些小吃，没有零花钱的我们，只能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似乎就单是静静地看着，心中也是甜的，荡漾着小小的满足。

　　于是，在孩子们的心中，每年的三月三，成了一个期盼的日子；那是一个和平淡的日子相比，别有一番情趣的好时光。虽然可能，还是吃不到想要吃的小吃；虽然，还是挤不到前面，尽情地看着戏台上演员们的服装和表演……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年的三月三，我们都欢快地飞奔过去，怀着莫名的憧憬和希望，就像心中飞出一只鸽子一般，向着未知却美好的地方飞去……

　　看过了三天的春戏，就要下地了，挖野菜，吃春。我们那里的春天，可以吃的野菜和树木，实在太多了，不过最让我怀念的却是荠荠菜包饺子，蒸洋槐花，凉拌香椿……

　　那时候，大家的生活已经是丰衣足食了，极少有人会为吃穿发愁，吃野菜的人也很少了。然而，母亲却是极喜欢“吃春”的。每年的三月三左右，母亲都要带着我们姐弟，去田间挖荠荠菜，回去收拾收拾，和着猪肉，包饺子。咬下一口饺子，荠荠菜那清香的味道就扑鼻而来了，连唇齿间都充盈着，让人想起三月的田间，那充满着勃勃生机的景象，和春天的味道。那个味道，后来一直在我的记忆中。再后来，我们长大了，各奔东西，那个味道就真的只在脑海中了。那既是童年的味道，更是春天的味道。

　　现在，我站在阳台上，一眼看得到对面那连绵不绝的大山，以及山上三三两两的杨柳。柳树实在是春天的使者，它似乎是所有的树木中，最能感受到春天的物种：在春风里，它一天一个样，不过几天，就长成了一树的绿色。正是这飘逸的绿色，它在召唤着我们走下楼去，走进大自然里，去踏春。

　　一家三口，一边走一边说笑，就说起了小时候的春天，以及春天里大家做过的那些事情：挖野菜，看桃花，听春戏，折柳吹笛……如今，那些记忆中的事情，有的怕是不能够再做了，但是挖野菜还是可以的。

　　这里是黄土高原，然而，它似乎和我的家乡，和我家乡的土地，有一种让人惊喜的相似性：就连它们的味道，就连它们在春风中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一样的。那是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气息，那是散发着大自然的芬芳与生命力的气息。

　　更让人惊喜的是，就连土地上长起来的野花野草，都是一样的，这里，也有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荠荠菜，紫色的地丁……

　　在一片阳光充沛的地带，到处是散发着清香的荠荠菜，有的已经长出了白色的小花，在春风中摇曳，这可真让人欢喜。于是，一家人，欢快地挖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收获颇丰。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感受着温暖的春光，感觉自己也似乎回到了童年，随着母亲和弟弟，挎着篮子，在无限的田野里，挖野菜。

　　孩子也很兴奋，她大概想不到，野菜竟然也能吃，她欢喜于大自然的馈赠，也沉浸在自己动手的快乐中。是了，现在的孩子们，从小就生活在像鸽子笼一样的房子里，吃着大棚里长出来的菜，看着被人为修饰的风景……他们的欢乐，到底少了一分纯粹的真实。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看着春光如画，听着潺潺的山泉和鸟儿欢快的叫声，身体也跟着轻盈起来。大自然给予我们的，不仅仅是江山如画般的美景，和这片土地上生长出来的馈赠，还在于它能够抚慰人类的心灵创伤，甚至能够净化我们的灵魂，使我们脱离那个世俗而卑微的影子，从而获得新生和力量。我想，这就是我们亲近大自然的原因，也是我们爱上它的原因。

　　回来后，一家人欢快地收拾着荠荠菜，然后一起劳动，做成了饺子。一口咬下去，还是以前的味道，有着淡淡的清香，有着春天的味道，有着大自然的味道。这个味道，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想起了我的家乡，想起了我的母亲，和家乡里的一切……

　　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荠荠菜的味道，勾起了我的思乡情结，勾起了我的家国情怀。我想：所谓故乡，不就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吗？而所谓家国情怀，不就是在平淡的一日三餐中，慢慢地积累、沉淀起来的吗？荠荠菜，连同关于三月三的一切，都成了我内心深处，抹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