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失”的那两年
两年前的今天,推着行李箱、提着几包行李,义无反顾地从武汉来到了北京。
我依然记得,从北京西站走出来,看到等候地铁的人挤得密密麻麻,心里惝恍,却也了然——这里是北京了。
那充满视觉冲击性的一幕,至今依然还会萦绕在我的脑海。
尽管两年的时光已然流逝。
岁月不声不响,徒留一个又一个人,在时光的风里六神无主,慌里慌张。
彼时的我,终究不会知道未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一定知道,总有些什么在前方,等着与我狭路相逢。
无论是荆棘,还是玫瑰;无论是赞美,还是泪水。
两年后的今天,我从通州一个安静清新的小区,搬到了传媒大学附近,一座高高的楼宇当中的,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我指的风景是——摩肩接踵的高楼、灯火辉煌的夜色、静默流淌的通惠河……
一天之前,我窗外的夜色,还是静悄悄的。
人们仿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整饬而分明,偶然在夜里拉开窗帘一角,也只有零零星星几盏灯火在与夜色争辉。
我当然没有厚此薄彼,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一段又一段的生命体验。
我喜欢的,本来就是在不同面相的生活境遇里,恍惚遇见一个更加坚定从容的自己。
我喜欢的,还是它让我恍惚忆起高考之前,住在教师公寓的那几个月。
一个人,小心翼翼、默默无语,周旋在各种功课、各种不同年龄阶段的人际交往之间。
疲倦、冷清,却又有一种令人深深沦陷的诱惑。
我享受着那种在浅水区无法畅快呼吸,却仿佛与人世隔离些许因而心境万分空灵的迷醉。
久而久之,当我看到别人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赖,当我看到考卷上一次次飞扬起来的分数。
我慢慢意识到,原来静默,潜藏着难以测度的能量。
虽然多年后,我已经失去了那种对于刻意表现得“冷眼旁观”的向往。
多年后,我已经无法再与那种不染尘埃的静默情投意合。
多年后,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深深浅浅灰色的人。
但是,还是亦舒的那句话,不解释、不抱怨。
很讽刺,我那样喜欢亦舒,然而我并未像她小说里的经典女郎喜宝——
拥有而很多很多的钱,或者很多很多的爱。
或许这本来就是两样在尘世间最难强求得到的东西。
又或者是我眼界不够、能力欠缺。
也可能文学就是一种幻觉,一边滋养和抚慰人心,却在另一边狠狠地讽刺和质疑。
像是《红楼梦》里那面通灵宝鉴。
越温柔、越致命;越危险、越宽阔。
但是,窗外的夜色,依旧是这样的夜色。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某种音浪、伸手可及却又遥遥相望的灯火辉煌。
毕竟还有些什么东西,是经得起时光的。
两年前,两年后。
我在夜里翻开那时候的照片,看到一个局促而彷徨、内心充满隐秘欢喜与渴望的自己。
染着黄头发、穿着蓝色的衬衣、捧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坐在国家大剧院《简爱》布景的那张长椅上。
如果遇见那时候的自己,我会想对他说什么呢?
会说两年后,你会花800元钱染一次头发,然后眼睁睁、日以继夜地看着理想中的泛紫的白变成银色的黑、再变成败叶的绿和枯草的黄吗?
会说你会经历一次火树银花的恋爱,但是在爱里你太过稚嫩而倔强,你会因为自己的信誓旦旦与盲目自大而马失前蹄、而黯然神伤吗?
会说你终于去到你想要去到的地方,虽然换了一种方式,但仿佛也是一种慰藉与馈赠吗?
从两年前的黄到两年后的黄;
从有恃无恐、爱不择路到午夜梦回、心有戚戚;
从跌跌撞撞到步伐坦荡。
生命也许只是一个圆,佛家说的轮回,或许并非虚无缥缈。
我们迟早会回到某一个地方。
在那里,将沿途所有的山光水色与老树昏鸦都淡忘;
在那里,将所有的年少轻狂与心意难平都原谅。
在那里,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在那里,你依然是你,我也依然是我。
这一眨眼,两年的光阴灰飞烟灭。
不知道蝴蝶是不是飞过了沧海,不知道那听“歌手好快乐”的乘客有没有换一辆车坐。
我们依然深深浅浅跋涉在各自蜿蜒曲折的河。
我们的肉身与灵魂都被多多少少地打湿,但我们的影子不会一损俱损地淹没。
事实上,我并不曾刻意追求某种纪念意义的仪式感。
其间的巧遇,完全也是一种后知后觉。
但我喜欢这种类似“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仿佛冥冥中被一种无形却郑重的力量牵引。
它会给到我一种安定。
最后,让我献上一段从杜鲁门·卡波特书里读到的话:
「就让她自己用两条腿走向广袤的世界好啦,就算走翻了膝盖咱们也别管她。和她理论没用:伊达贝尔,她任性得很呐。不信你去问别人。」
——记于20.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