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散语】朱爱珍︱我爱我家
文/朱爱珍
家,是新生的摇篮,是成长的沃土,是温馨的处所,是幸福的港弯,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草窝。我的家,有我最亲最爱的父母,有我最熟悉的、也很有感情的、生活了三四十年的老屋老物件,以及如今的老少四个家;还有我的老伴、儿女、孙辈。我的家见证了我和老伴的奋斗,见证了儿女的成长。我的家有我的酸甜苦辣,有我的喜怒哀乐。
在大丰境内有一条有着神奇传说的斗龙港。斗龙港起源于盐都区的抬头村境内,曲曲折折十八弯,绵延七八十公里,流入东海。这是一条天然河流,是若干年前海水潮涨潮落冲刷而成,是大自然的造化。在距斗龙港入海口上游二三十里的地方,紧贴斗龙港河阳,有一座龙王庙。据说是由盐城伍佑的两个和尚化缘,建于民国九年。建龙王庙是为了祈祷龙王护佑一方,免遭海潮侵害。因为庙而形成一个小镇。我的原生家庭就在这个镇上,我也就出生在这里。
小时候的家是个四口之家,由父母及姐姐丶我组成。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父亲,是个有点文化懂得经营的的生意人,从小就去上海学过做生意。成家后,打理着一爿南北货小商店,全家人的生活也就全靠它了。我家的货物大多从上海采购,品种多,花样新,质量好,颇受老百姓喜欢。在偏僻的苏北农村能买到正宗的上海货,是不多见也不容易的。这可以说是苏北最早融入上海的范例之一,是当地百姓见识并消费上海货的开端。父亲深谙经营之道,服务至上,童叟无欺,因此我家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店面不断扩大,还雇了帐房先生和伙计,家里的日子还能过得去。
小时候的我,深得父母的宠爱。特别是父亲,生意闲暇之余,总是把我搂在怀中,逗着玩,还讲大上海的故事。什么大世界、城隍庙、和平饭店、外滩还有哈哈镜等概念,就在幼小的脑海中留下印记。上海成了我儿时无比向往的地方,非常想跟着父亲去玩一趟,可因为要采购的货物多,不方便带小孩而不能成行。但善解人意的父亲,每次去上海采购,总要带回我爱吃的糖果糕点,手绢发夹,还有时尚的衣帽鞋袜。这些足以在同龄人中得瑟显摆一番,他们常常投来好奇的眼神。
父亲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在很多男孩子都上不起学的时代,我却上了学。刚到入学的年龄,父亲便送我去读私塾。学费是几斗粮食,另外学生家庭轮流给先生派饭。私塾教育基本上以识字为主,另教教打算盘,其他就没什么学科了。私塾先生一副老学究的打扮,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让我望而生畏,可先生的一手毛笔字令我敬佩不已,至今难忘。那时没有课本,学的内容从三字经开始,还有百家姓、千字文等。没有黑板,老师用纸写成方块字,学生照着念。为了把学的内容记下来,父亲就用毛边纸折成等分竖条,大概四五十张为一本,用牛皮纸包住,在本子右边钻成几个等距的孔,纸搓成细绳穿在孔里扎紧,再用浆糊在本子右边侧面涂上几遍,就成了象模象样的课本了。就是这么一本不太象样的本子,着实让我高兴得要跳起来,也让同学羡慕不已。我就用毛笔把老师教的内容,在心爱的本子上竖着写下来,从右到左,一页又一页。看似普通的本子,饱含深沉的父爱,那本标志我启蒙的写字本早已丢失,但在我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记。记忆的是我的启蒙教育,更记忆的是慈祥的父爱。后来家乡解放了,政府办起了学校,我也开始接受正规的文化教育。学校还有图书室,老师让我担任小小业余管理员,这让我有机会饱览群书,从中学到不少知识。
母亲生于浙江,幼时便随外祖父母到了上海。父亲十多岁跟上海的姑父学做生意,成年后,经人介绍母亲与父亲成了家。父亲是个孝子,婚后想把祖母接到上海一起生活,可祖母故土难舍。后来,父亲为了侍奉祖母,不得不回到故乡,母亲就随父亲从大城市来到苏北的小镇,这是她人生中一个很大的转折点,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适应反差很大的生活和环境的。在我的心目中,母亲非常贤惠豁达,勤俭持家,非常能干。会做可口的饭菜,曾有一位沾亲搭故的县委书记来家作客,连连夸赞母亲烧的菜不亚大厨师。她还有一手好针线活,会绣花织毛衣。印象中的百鸟朝凤绣品,挂在家中非常漂亮,鸟儿栩栩如生,很是灵动,来人看了都夸赞母亲的好手艺。我十岁生日,母亲给我织了一身鹅黄色毛线衣,还有她缝制的花旗袍、绣花鞋等。穿着这些衣服走出家门,或是去上学,很博眼球,回头率那就不用说了。
母亲生长在大都市,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善解人意,邻居们也都喜欢同她交流,有心里话会跟她说,也有许多事会向她请教,受人尊重,有比较高的威望。特别是邻里之间有矛盾了,夫妻间闹别扭了,他们都来找母亲诉说。这样母亲就成了民间调解员、老娘舅。化解了若干邻里纠纷,解开了许多夫妻间疙瘩。
父母一生恩爱有加,从不吵架,有事相互商量。买汰烧,缝补浆洗,打扫卫生等,全是母亲一手包下来,店里的采购销售全盘由父亲打理。当然分工是明确的,互相支持也是少不了的。父母为人厚道,乐善好施是当地出了名的,许多人家喜欢把儿女给父母认干亲。因此,他们的干儿子干女儿还真不少。邻居家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缺盐少米的,父母都能慷慨相助,得到我家接济的左邻右舍不在少数。记得一位姓柏的人家,一把大火烧掉了所有家当,当家的还被烧伤。父母把他家安排到我家来住,吃喝也全包下来,还为烧伤的男人送医抓药,一家人一住就是几个月。父亲甚至还为他家备齐了重建房屋的材料,帮助他家度过了难关。那家人逢人便说父母的好,感恩戴德一辈子。
一晃十多年,我长大成人,走出校园便开始自食其力了,挣钱贴补家用。先是参加农业劳动,十八、九岁我和农村妇女一样,按时出工,苦脏累农活样样都能干。后来被大队挑选担任了民办教师,从此便走上了教书育人的生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中学物理教师,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我的爱人是个踏实工作,精通业务,治学严谨,成果斐然的人民教师,是盐城市名人录之一员。一九六九年我们结婚了,组建了小家庭。限于当时的条件,婚房就在我家,适当添置了些生活用品,婚礼简朴而不失庄重,我们的新生家庭便产生了。结婚后,父母就把家庭的担子交给我夫妻,我们便全力经营家庭建设。几年中一个儿子二个女儿陆续生下来,父母年事已高,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我俩的工资加在一起只有七八十元,在当时来说不算太低,不但要支撑七口之家的生活,还要给公婆生活费。仅凭这点工资,显然十分不足,家庭的担子越来越重。
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我们养了鸡,还养了猪,除了给老人和孩子们增加营养,改善生活外,多余的还出售。得到的钞票好买其他生活用品,或用于人情世故。我们还托人从海边荡草管理所买了几百斤芦苇,利用业余时间编芦苇帘子,卖给生产队晒棉花。为了从相距二三十里的海边运回芦苇,借了一条船,爱人撑船我拉纤。拉纤的路就在河边的杂草芦苇中,脚下是草茬子,踩在上面刺破鞋子刺到了脚,行走十分艰难,跌跌撞撞摔了不少斤头,脸上手上划了不少血印子。一个弱女子为了生活干拉纤的活,不是多见的,这是我人生中吃的一次很大的苦头。暑假,我们起早带晚的编帘子,不抓紧时间搞好,过了时间人家就不需要了。这些芦苇帘子一共卖了六百余元,这是当时一笔可观的收入,解决了我们建新房的资金缺口。虽然吃了苦头,但拿着这么多票子还是满心欢喜。
当我们生活逐渐好转时,我的母亲在一九七三年因病辞世,而在辞世的前几个月,还忍着病痛给我大女儿做了双漂亮的鞋子。由于她的为人厚道,邻里关系相当好,许多人都来吊唁,花圈挽帐摆满屋里屋外,不少人都哭诉着对母亲的缅怀之情。母亲的离世我非常悲恸,她生前为家付出了许多,跟着我们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毫无怨言。条件逐渐好了,她却撒手人寰。子欲养而亲不待,其中的内疚和痛苦只有我知道。母亲是浙江人,随父亲到苏北后极少到娘家探亲,她立下遗嘱,百年后一定要回到老家,和她的父母在一起。我和父亲当然要满足她的愿望,遵从她的遗嘱,用船送老娘回家。出殡那天,从家到河边排起为母亲送行的长长的队伍,大家哭声一片,我更是伤心欲绝,呼叫着:妈妈,送您回家了。一路走好!
母亲生前最不放心的是父亲,一直都是她照顾着父亲生活起居,病危时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父亲。我当然会做到的,此后把所有的孝心全都倾注在父亲身上。父亲有早上喝茶晚上喝酒的习惯,过去早上泡茶,晚上弄点下酒小菜,都是母亲每天要做的,现在这些就由我来做了,不让父亲因母亲去世而改变生活习惯。父亲早上不爱喝粥,就给他零花钱,让他到面店吃碗鱼汤面。父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要到澡堂泡澡,我就成百张地给他买好澡票,满足他的嗜好。对父亲的照顾我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一直精心照顾他百老归天。父母都已离世多年,他们都市民阶层,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金银财宝,也没有什么老古董,只有一把父亲做生意的老算盘,是我从遗物拣出来的,也是最有纪念意义的老物件,看到它就会联想到父母。退休后大丰丶上海丶苏州到处跑,都没有把它丢掉,我要将它传给儿女,把这象征乡情、亲情的算盘好好珍藏。
如今我和爱人都是八秩老人,我们单独居住,过着无忧无虑且十分自由随意的晚年生活。平时我一方面照顾有的毛病的爱人,一面探讨美食文化,针对老年人的营养需求和特点,做好营养、健康的一日三餐。还为食行编写若干菜谱,得到好评,获得过奖励。
我们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知名大学本科毕业,相继成家立业,从我们的大家庭中又派生出三个小家。如今家家都过得非常好,幸福美满。家庭和事业都是红红火火,风声水起。他们也都非常孝顺,懂得回报,懂得感恩,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虽然不住一起,但问候关心从不间断,我们身体有点毛病,
他们马上送医治疗。节假日都从各地聚集到我们身边,一家十几口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孩子们相处非常融洽,相互理解相互谦让,从不为琐事争吵,抢着为我们花钱,生活中我们缺什么买什么。我们每次过整生日,他们都要精心准备,注重仪式。因为城里禁放鞭炮,总要特地找一个允许燃放的地方,把生日宴会搞得热热闹闹。老伴八十岁时,孩子们特意买了一套宽敞的房子,并以我们的名义办了产权证,在生日宴会上送上特别厚重的礼物,我们特别开心。为了让我们晚年生活更加丰富,孩子们分别利用假期,陪我们出去旅游。天南地北到处游,太湖、西湖、滴水湖、大明湖……泰山、黄山、穹窿山……北海十里银滩、呼伦贝尔大草原、九寨沟、张家界、乐山大佛、灵山大佛……太多了。还出国到日本、泰国等国家领略异域风光。
孩子们对工作都十分敬业爱岗,在各自的事业中做出了可观的成绩。儿子的家庭在上海,他为人低调,不事张扬,潜心钻研技术,是个标准的理工男,深得领导好评和重用。公司委派他负责大型项目管理,他不负重望,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得到大型项目执行奖。大女儿的家在苏州,共产党员,某事业单位副职负责人。工作认真负责,分管工作抓细抓实,份外事主动配合,多次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并获得上级机关嘉奖。小女儿的家也在上海,共产党员,在大型国企从事专业技术工作,对技术精益求精,是一位比较年轻的专家。现在我的孙辈中已有一位考入大学,这是大家庭的骄傲,我倍感欣慰。
我的家,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历经四代人的演变,家庭成员由少到多,由贫穷、基本温饱到小康。家族枝叶繁茂,兴旺发达,越来越好,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更是党的英明领导,政府爱民亲民利民政策的优越。我爱我的家,我的父辈,我的老伴,我们的儿女及孙辈,更爱我们的国家。
作者
:
朱
爱
珍
朱爰珍,生于一九四五年,中师学历。从教33年,从事语文教学工作,小学高级教师职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