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散文】田万里 | 年味儿
总第13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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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春节的到来,市面上的各大超市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们已经早早地开始忙着准备年货了,尽管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类似春节这样的节日,当然是中华民族独有的节日,不同于西方的感恩节或狂人节。这个节日是开春之后第一个节日,也是农闲时的一个节日。
春夏秋冬的播种、灌溉、施肥、收获之后,人们相对就进入了一段休闲时节。特别是到了春节这一天,人们就开始过节,以示庆祝刚刚过去这一年的收获,其中也含有预祝来年依然丰收的心愿。
记得小时候的迫切渴望,就是春节前前后后的这些日子,穿上了母亲手工缝制的新衣服,那个高兴劲儿就甭说了,整天都是乐呵呵的。每天早上一醒来,就会看到父母忙碌的身影,他们不是炸油条、炸菜角儿,就是蒸馍。而且都是一锅一锅的蒸,一天到晚蒸个不停。春节前的忙碌,似乎都体现在了过年的味道里,忙得高兴,忙得喜悦。
其中,我的两个妹妹一天到晚也是忙活不停,洗菜,剁肉,制作饺子馅儿。随后就是包饺子,一包就是几大锅盖,包得家里面哪儿放的都是饺子。那些从大肉葱馅饺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就是儿时的年味儿么。
逢年过节,小时候特别时兴在饺子里面包铜钱,妈妈总是笑着把铜钱包在饺子里。每一次大概都是两三枚铜钱,谁能吃到,就说明了谁有口福。口福就是妈妈包进饺子里的年味儿。
比如锅里煮得肉香味儿扑鼻而来,一直让我垂涎欲滴,直流口水。偶尔会偷吃一小块儿,先解一下馋吧。比如那些已经炸出来的油条、菜角儿,我是一直都没有断过品尝。这些好吃的屋子里放不下,就统统放在院里的那个小屋里。小屋里可是年年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味儿啊!
那个时候没有空调和暖气,小屋子里的气温和外面差不多吧,面积虽说只有十几个平方米,但里面堆放的都是过年的食品。这些夺我口味儿的食品,可不是平时都能吃的上的。换一句话说,在平时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只能在梦里品尝到,只能在想象力感受到。一旦从梦中醒来,枕边就会被口水洇湿了一大片。那些口水谁说又不是年味儿呢。
一想到春节那些丰富的食品,我的心里就十分迫切春节早一天到来,狠不得一个月都过上一次,一个星期都过上一次,哪怕天天都能过上一次。这样的渴望始终装在心里,成为了那个时候的唯一盼头。这样的盼头和心情,也是只有儿时才能拥有的年味儿啊!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飘飘大雪,总是降落在春节左右,或元宵节前后。大雪自然就成了人们心中唯一的色彩。白色的纯洁的色彩,也就是春节的年味儿了。早上醒来后的童年,总是好奇地奔波在厚厚的雪地里,一会儿堆个雪人,一会儿放个鞭炮。一会儿邀上几个儿时的伙伴,在雪地里捉迷藏。一会儿又抓起一把雪,放在嘴里品尝一下春节的味道,或畅饮一下冬天的兴奋劲儿。一会儿又缠着父亲去五里开外的集市上,购买各种各样的鞭炮,特别是一挂一挂的电光炮,我最喜欢。一会儿又买上几把“起火”,或一大堆烟火,一会儿又买上几幅年画或对联。
其中,毛泽东主席的画像是必不可少的,往往都是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或中堂上面。那个时候,一旦把毛泽东主席的画像请到家里面,也就意味着这是年味儿中的年味儿。或者是拉着母亲的手,要苹果吃。苹果平时都是在一个红漆箱子里锁着,不到春节的时候,母亲不让吃。除非想要坏的苹果,母亲才会拿出来,等她削好了才会让我吃,那些甜美的味道,一瞬间融化在了感觉里,这不就是儿时所期盼的年味儿么。
苹果和梨都是父亲单位秋季发下来的,母亲总是舍不得吃,一直给我们兄妹四个放着。一直锁在箱子里面。时间久了,那些苹果的香气,就会从箱子里面的缝隙里跑出来,一时家里面到处都弥漫着那些年味儿,香甜得很。
有时候,父母上班走后,我就禁不住会趴在箱子上恨恨地吸上几口。就这样半天还不愿意离开。成熟的年味儿,只有快到春节的时候,才能品尝得到。
年前父亲从外地出车回来,带回一条黄河大鲤鱼,长约一米左右,一直挂在外面墙上冻着。想吃的时候,父亲就会切下来一块炖鱼吃,或熬鱼汤喝,味道当然是鲜美的。如今这些年味儿,依然停留在我的生命里,从来不曾散去。
一想起来这些年味儿,儿时过年的欲望,就会涨满所有的细胞啊!它们已经深入到了我的生命深处。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瞬间就会把我拉回到儿时的渴望里。似乎多偷吃几块儿,才能真正品尝出到底什么是年味儿。如今,这些儿时的好奇,似乎已不复存在了,就像东流而去的江水,美好时光只能在往事里回味。
总感觉到现在的生活里,似乎缺少了什么,况且外面饭局不断。什么好吃的,基本上都已经品尝够了,所以,渐渐地就淡忘了儿时的年味儿,就不会在意现在已经失去了什么。如今,无论品尝什么样的食品,一旦进入胃口,似乎一点味道都没有了,那些所谓的年味儿,千篇一律,千菜一味,千汤一色,根本无法找回儿时的年味儿。
或从超市里购买回来的那些食物或蔬菜,任我调配或下料,就是出不来儿时的味道。看起来,那些已经失落的年味儿,无论怎么样,也是找不回来了。于是,我总想忘记这些,好长时间都不去想它们了。可是每年春节一旦到来的时候,儿时的年味儿,情不自禁就会跃上舌尖,喷涌而出,弄的我不知所措。若想忘记,谈何容易啊!
年轻的时候,总觉着外面的饭局好吃。每次饭局,当然会有好吃的。所以,只要电话、PP机或手机一响,这一天上午和晚上的饭局,基本上就已敲定。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晚上,甚至,有时候上午或下午都是两场,不能不去。否则,就会得罪领导或朋友,或前来找我办事的人。人家自然会对我有意见,说我不给面子,反而搞的很被动。所以,我不能不去,当然就会尽力而去。这些日子应酬多了,胃口自然而然就会处于麻木状态。饭局上看见什么都没有兴趣,极大地影响到了春节或元宵节的饮食状态。
一直错误地认为过年与平常是一个样,特别是一到春节前后,就觉着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小时候过得年有味儿。而且,这样的认识一直都停留在饮食上面,没有往深处多想,比如一家人的亲情和温情。如果想到的仅仅是这些,今天看起来,那就大错特错了。现在过年吃的,尽管与平常都差不多,没有多么大的区别。也可以说,就连过年都没有平常吃的好,似乎过年就成了一种累赘或负担。从内心里讲,我是极其反感过年的。
即使平时回到家里也是一样的,光想弄点口味淡的,满足一下充满了油腻味儿的胃口。品尝一下母亲最拿手的咸疙瘩汤,或媳妇做的饭菜。这样能在家里吃上两三顿饭的时候,感觉就是一种奢侈和享受,胃口也会得到及时调整。接下来精神状态就轻松多了,无论干什么工作,周身上下都是劲儿。包括这样的心情,或散步的时候亦是是如此。
或者说心情就像蓝天一样是蔚蓝色的,非常开阔。目光就像云儿一样飞来飞去,已经放射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散步就像出门旅游的感觉,也为自己的胃口,放下了山珍海味的包袱而高兴。业余时间写些诗歌或散文,似乎字里行间,或一撇一捺才是我向往去的地方。梦想的花草树木亦在其中,墨香儿渗透血液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生命价值的存在和真谛。
春节前后的鞭炮声,似乎只能响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噼啪噼啪的喜悦,从大年三十的晚上,全家人围着一张饭桌吃饺子之前,一直能响到第二天的早上。似乎整夜都没有断过,特别是凌晨五点左右,似睡非睡的我,几乎刚刚把眼睛闭上,密集的鞭炮声,就会把我从梦中拽出来,睡意自然早已不知去向......早早起床后,穿上新衣服就开始相互串门拜年。无论过去一年有什么恩怨或过结,只要相互举手一拜,就什么恩怨都没有了。看看脸上,那些堆满的喜庆,笑谈之间都是年味儿。
春节的习俗,是典型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是汉高祖刘邦钦定的一个民族节日。自从汉代流传下来,一直从未隔断过。即使在少数民族统治期间,依然如此。于是,人们从大年初一早上就开始忙活起来,一直忙活到大年初六才会结束。随后街道上,就会涌现大闹元宵节的民俗节目,比如搭台子唱戏、踩高跷、扭秧歌等。
父亲给我买来了一个红灯笼,天一放黑下来,我就会挑着红灯笼在雪地里来回转悠。红灯的笼里是一枝红蜡烛,四面贴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古代人物,比如刘备、关公、张飞、周瑜等。每年的元宵节前后,儿时的笑容和渴望,就会映现在红红的灯笼里。今天一旦想起来,似乎儿时纯真的记忆也被染红了。红红的记忆几乎浸透了整个夜色,让我流连忘返,至今怎么也走不出那个红灯笼的色彩。
那样的色彩,就是北方春节或元宵节的习俗,就是儿时别出心裁的年味儿。四十多年过去了,红色愈来愈浓,迄今并未褪色。如果说春节过的就是年味儿,我的春节,我的年味儿,就在儿时的记忆里。
那时候,举手投足都是年味儿。那时候,一颦一笑也是年味儿。那时候,饭菜香喷喷地渗透在了记忆里,至今难以忘记。我似乎又回到儿时的记忆里了,那时候的年味儿,深刻地蕴藏着童年的幸福和快乐。
田万里,1963年4月出生,河南鹤壁人,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其中中短篇小说、散文、散文诗、诗歌、报告文学、文学评论散见于《人民日报》《河南日报》《中国作家》《诗刊》《长江文艺》《北京文学》《十月》《青海湖》《散文选刊》《渤海风》等数十家报刊;多次获奖并入选多种版本,如散文《你走不出这片枫林》入选当代情爱散文精品大系A卷《情殇》(1995年4月长春出版社出版);散文《呼吸儿子的气息》入选中国散文学会推荐的经典散文版本《零距离致孩子》(2006年5月学林出版社出版),入选青少年美文阅读暨百年经典《散文精读》(2008年5月第一版、2013年1月第二版,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2010年9月荣获“中国当代散文奖”;散文《青花艺术》入选《天下阅读》(品位第五辑);散文《陪父亲喝酒》入选《中国最美的散文》(2013年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散文《华山印象》《等你归来》《你走不出这片枫林》《秀发上的女人》2010年9月分别入选新版中国散文大系《旅游卷》《抒情卷》《军旅卷》《女性卷》,并分别荣获“当代最佳散文创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