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旧事(48) 我的军中领路人之周广庭(5) | 张国领专栏
柴扉旧事(48)
我的军中领路人之周广庭(5)
张国领
在武警安徽总队机关,周副处长有两件事最令人羡慕,一件事是分房子,按部队规定,营职干部或者家属已办理随军手续的连职干部才能分房子,可他这两个条件都没达到的情况下,总队却给他分了一套楼房,这在住房紧张的时候,是被众人眼红的。我住的柴扉老屋,是我不够分房资格硬住进去的,而他的楼房是总队党委根据他为总队做出的特殊贡献,研究通过,总队首长特批的,所以别人再眼红都没办法。第二件事是由正连职直接提为正营职,越级跳高式的提升,这种罕见的提升方式,也是总队党委研究决定并全票通过的,首长的观点很明确:不能让能干的人吃亏。由此可见他在总队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和作用,也由此可见他做出的贡献有多大。他对我的关心,说小了是对我个人的关心,说大了是对总队新闻工作的关心。跟着周副处长干工作,心里之所以很踏实,是因为他把我想的很多事情都给我想到了,包括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学习上的。
周副处长不但关心我,也关心总队上下的众多报道员。我到北京上学的第二年,老兵涂维龙进入总队第二期教导队学习,一年后提干,那年他二十九岁,这个年龄提干,在安徽总队仅他一例。和他同期进入教导队学习的支队报道员还有金运明、吴应平。1986年进入武警部队郑州新闻教导队学习的有报道员董联星、汪建华;1986年进入合肥指挥学校学习的有报道员张佐培;1988年进入北京指挥学校新闻班学习的有报道员周远林、陈振东。这些上了学、提了干的报道员,都是安徽总队机关或支队报道组的报道员,他们的上学提干,无不与周副处长的努力有关。
那时候总部办教导队,分给各总队的都是一个名额,每次周副处长都要想方设法再通过各种关系从上面多要个代训名额,这样就能两个人同时参加学习。两个人去学习提干指标却只有一个,按有些人的说法,周副处长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因为明正言顺地参加学习之后,毕了业不能提干,个人肯定会闹意见,可提干的指标就一个,怎么去摆平?周处长却说“先上学再说,学了总比不学好,提干的事不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说的必有路,后来我们才看出来是什么路,他所谓的路就是自己从家里拿礼物去找领导为报道员说情。在领导面前一遍遍地说这个战士的水平有多高,对部队有多热爱,部队新闻工作多么需要他等等。为了让报道员们提干,他自己送出了多少礼没有人知道,但他心中清楚,只要领导点了头,报道员提干就有了希望。
领导常被他这种为战士求情、甚至是为战士的进步而软缠硬磨的精神所感动,虽然这些人都经历了一番曲折,最后还是提干了。那些提干的报道员,现在有的已经走上了正师职领导岗位,有的已从支队政委、宣传处长岗位上转业到地方工作。令他感到遗憾的是,还有几个报道员因后来的政策规定,没能提干,转了志愿兵,像朱德流、黄长平、刘龙、杨益军,他们都极具才华。报道员刘龙转志愿兵的经过我知道非常复杂,周副处长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最后是找到《人民武警报》的一位领导出面协调,把刘龙调到福建总队的某支队,才使转志愿兵的问题得以解决。
他当副处长四年,带过的报道员大部分提干了,个别转了志愿兵,转志愿兵的到地方之后,因为文字基础扎实,个人素质高,为人踏实肯干,相继被转为国家干部,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干得风生水起。这些人至今仍念念不忘周副处长当年的关心、爱护和帮助。
我1987年调入电视新闻站时,总队机关正在分房子,居住在“高干别墅”里的干部们,够分房子的营职干部,都分到了新房,搬到合肥城隍庙小区去居住了,这其中就有新闻站的陈自长干事。陈干事住的房子(就是后来我的柴扉老屋)腾出来后,站里要把钥匙移交给宣传处,然后统一上交司令部。周副处长知道后说:“别人都还没有交钥匙,你们急什么?你们站里不是还有人没房住吗?”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忠武站长一听这话,马上对我说:“张国领赶紧写信让你家属来队,不能让房子空着,先住上再说。不然钥匙交了之后想再要回来就难了。”听了他的话,我连谢谢都没有来及说一声,就开始写信,写完信没有放到收发室,而是直接跑到邮局送到了邮递员的手里。结果是,我成了柴扉小院的主人。
住在柴扉小院的最大好处,是和周副处长住在一个大院里,有事可以随时请教。当然与我住在金寨路的机关单身宿舍时相比,到周副处长家吃饭又方便了,家属来队后,第一周他们就两次请我及家人吃饭。我的家是刚“搬来”的,家中什么条件都不具备,生活用品用具的更是不齐全,这些不等我开口,他和王大姐就主动送给我,大到吃饭桌,小到饭碗菜碟……
电视新闻站的工作,是以拍摄、编辑、播出为主,虽然目的都是为了把安徽总队的事迹宣传出去,但工作性质与纯文字的新闻干事有了很大的不同,再加上电视新闻站刚一成立,就受到领导的特别重视,所以看起来是个小单位,却是相对独立的,经常直接听命于政治部主任指挥。周副处长名誉是分管我们,实际上很少直接来管。办公室与办公室之间只隔一个楼道,他却不再像我在报道组时那样给我分派工作,我也只能在下班之后,到他家里,把心中的想法和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向他汇报。
转眼到了1988年,武警部队第一次授衔工作开始了,我当时是副连职,按职务我授不了上尉衔,但因为我的兵龄长,最后免强被授予上尉警衔,周副处长看到我戴上了上尉警衔,说了两个字:“不错。”话虽不多,但笑得特别灿烂。令我没想到的是,授衔工作结束不久,总部一纸命令把他借调去了总部政治部宣传部。对此周围的人有各种议论,有人说是欣赏他的主要领导退休了,新的领导不赏识他;有人说是他的能力太强,遭到别人的嫉妒,还有人说是宣传处要来个新处长,而他在处里时间长,贡献大,威望高,怕新处长不好领导。各种说法我觉得只说明一条,就是大家对周副处长的关心、关注。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是被总部借调去的,如果没有能力和良好的人品,总部不可能借调他。既然是借调,我想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到总队来的。可没想到过了一年没回来,过了两年还没回来。这两年里,我在机关楼道见不到他,在宣传处办公室也见不到他,到他家中还是见不到他,虽有电话经常联系,可这种见不到的日子里,心中就有一种很强的不踏实感。
1989年9月,我考入北京电影学院,首先想到的是又可以经常和周副处长见面了。因为北京电影学院就坐落在北三环的蓟门桥小月河畔,武警总部也刚从西单迁至西三环路苏州桥附近,中间就隔着北三环上的一段路。哪知到学校以后才发现,我这想法是幼稚的,因为我们是两年班,学业紧,学习任务特别重,再加上周副处长在武警总部机关的工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学习两年,加起来和他见面也不过十来次。
我从电影学院毕业回到总队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上周副处长回合肥搬家,因为他已正式调入武警总部。至此他已在总部借调工作了四年,这四年他都经历了怎样的历炼,我无法知晓,只知道这四年里他仍旧时刻关心着我的工作学习和思想变化。这期间,当我向他提出有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转业到地方工作时,他劝我说,不要着急,地方何时都可以去,但转业到地方想再回到部队就难了,一切都还有机会。当我向他提出想调回河南总队工作时,他也劝我不要着急,说回河南虽然离老家近了,可毕竟是个新单位,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不一定就比安徽好,再等等,有机会。他说的“有机会”我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机会,我也没有问过是什么机会,但我知道周副处长让我等的机会肯定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没等到他调回总队,却等到他真的要调走了,当时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离开合肥的头天晚上,把我和董联星叫到他家吃饭,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人都喝多了,离开他家时醉得自行车都推不稳当,一路走一路唱戏,唱的啥戏我记不清了,后来听董联星说过,我反复唱的一句戏是豫剧,戏词叫“打了败仗”。
周副处长调到总部工作,那是高升,是受到重用,我应该为他祝贺,为他祝福,为他高兴,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这说明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那些天我一直处在失落、忧伤、忐忑和迷惘中,我知道我干的所有工作,都是为武警部队干的,但我取得的所有成绩,都是因为周副处长的鞭策鼓励和教导才取得的。在我心中,组织上的所有关心,都是周副处长对我的关心,他就代表着组织。那时候我在基层,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感谢谁,周副处长是我的直接领导,我的工作都是在他领导下做的,我的进步也是他给一手操办的,我把他看成是我的领路人,现在我的领路人却要走了;我一直以他为榜样,现在我的榜样要走了;我一直以他为标杆,现在我的标杆要走了;我一直以他为旗帜,现在我的旗帜要走了。所以有个问题我必须要考虑,那就是我以后怎么办? 周副处长一直教导我要带着感情工作,从后来的工作中我也深深体会到,如果失去了感情,那你的工作就是苍白的、无力的、没有灵魂的、也是没有方向的。
虽然周副处长离开总队已长达四年,可现在他真的要调走了,我心里还是极不适应,敬酒之际我曾问他:“您走了,我以后怎么办?”他仍是笑笑说:“急什么,肯定有机会。”
送走周副处长,我的工作还要继续,但劲头明显不足了。半年后我遇到了一个调往武警河南总队的机会,忙打电话向周副处长汇报,他听了之后说:“我觉得你不要急,在安徽有些事情还好办一些。不过你要真想回河南,那就回,反正都是武警部队,到哪都是做贡献。”
1993年底,我正式调入河南总队工作,按照对口上岗的原则,仍被安排在总队电视新闻工作站当一名记者。
调回河南总队两年后,周副处长一直让我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1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2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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