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会醉 | 张永飞：黄沙剥离的一封信
诗人：张永飞
画作：安琪
失约
村头的黄牛在眼睛里流出了夕阳
炊烟里升腾起熟悉的饭香
混合有母亲栽种的茄子沾满九月的气息
栏厩里的鸡豚身上沾满了十月的泥水
屋顶上一排排剥了皮的玉米，懒懒晒着十一月的太阳
十二月的火炕暖暖的，母亲缝补着父亲的衣服
流浪的孩子被寂寞的铁链拴住
在立体的城市里写着远方
没有香烟，没有酒
困顿的睫毛下长出一颗两颗的星光
划不开这沉重而又稠密的夜
村头的黄牛又老了吧
村头的柳树又老了吧
如约而至的季节呀
让我又跟故乡失了约
小城四月十五号
四月十五号的凌晨之后
小城偷偷落雨了
今早的我是偷偷醒的
我偷偷爬出被窝，偷偷拉开窗户
然后，似一个强盗般深深吸一口气
极力想把窗外的花园开在
我的心里，身体里
我真想呀，也和小朋友们一块玩儿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泥巴里裹住雨丝和花香
把它藏在我的日记本里，藏在我的诗里
在三月
三月从变暖的
风的肚子里产下
你听啊，它正在云端
在田野，在山谷
在河面，在树枝上恸哭
云端上还挂着二月的风筝，摇摇晃晃
老牛在黄土坡地上吃力的蠕动，喘着粗气
你说，山谷里的杏花在三月开了吧
原谅同乡的游子不知实情的缄默
无声，敲碎了整个山谷的光影片段
让蠕动的老牛也支离破碎
只闻到这汹涌而来的暖风里还充斥着
三月婴儿的味道
原谅这黄土地上的贫瘠
不仅仅只长出土豆、玉米、大豆……
这父辈一样肤色的土地
仍旧会看到杏花的开
不知冬天那棵灼烧了的杏树
今年会不会开花结果……
黄沙剥离的一封信
古城门的年纪比爷爷老很多很多
十位老人的年龄加起来
也抵不上城角的一块青砖
在夜里，爷爷还要去瓜地看瓜
月光没有鲁迅笔下的那样金黄
一袋烟丝，一杆烟筒
忽明忽暗的火星叼在烟杆上
把生活的时刻，一点一点引亮
到黎明
大西北的风沙是一位脾气暴躁的诗人
脾气很坏很坏，动不动就抽大地一个耳光
抽破了爷爷门口的红灯笼
老屋的灶火吐着烟圈，在黄沙中
被扭打着，不见了踪影
只剩这斑珀的土墙把黑暗聚拢
二十年，抵不了爷爷白发一根
抵不了老屋墙上沾着黄沙的旧照片
与其让笔尖在信纸上痛哭一晚
不如回乡替爷爷装满烟袋
张永飞，就读于兰州文理学院，是一名文学院汉语言文学大三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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