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杨玉枝：临近清明
杨玉枝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临近清明的雨，从茫茫苍穹飘下来，落在脸上，凉凉的。小时候，常听奶奶说，临近清明的雨，不是雨，是天上的人在哭。此刻，我依然觉得，落在身上的雨，全都是我熟悉的泪。
前方有歌声传过来：等你我等了那么久∕花开花落不见你回头∕多少个日夜想你泪儿流∕望穿秋水盼你几多愁……
是位盲人在唱歌。由于下雨，街上行人稀少。我木桩一样地站在雨里听他唱：就这样默默爱着你∕海枯石烂我不放手∕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久∕宁愿这样为你守候……
手里的几枚硬币几乎要被我攥出水来。我不知道在他的生命里有没有过“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故事发生。我好希望有。这样起码可以让他那一直处于黑暗里的日子多少有些美丽的回忆。我一阵哽咽，趁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弯下腰轻轻地把那几枚硬币放在他面前的不锈钢盆子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谢谢之前，便急速离去。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路口，面对一条宽阔的马路和一条便道，我毫不犹豫选择了便道。不为别的，只想在这个特别的时刻，给自己这个人还有这颗心找一个比较安静的去处。说安静，还真安静。除了雨点砸在水泥地上那碎裂的声音外，四周一片静寂。突然间，我嗅到了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夹带着哀伤的纸燃着以后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我吸了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转过弯，我看见了火，原来是一个女人撑着一把雨伞蹲在路边烧纸钱。她用雨伞遮住了那堆火，而自己的后背则已完全被雨淋透。按说，面对这样的情景，我是应该立刻回避的。可我的双脚像被什么东西焊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半步。我索性就心安理得地站在那里听她边烧纸钱边念叨。大意是说，马上就是清明了，她不能回去祭奠逝者，只能在这千里之外给逝者送点纸钱，请逝者原谅她。还有就是家里的人都好，希望逝者在天上也好好的，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她托个梦。
一个女人冒着雨独自一人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如此深情地祭奠一位逝者，激起了我很强烈的好奇心。那逝者是她什么人？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感冒真是讨厌极了，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让我咳嗽了一声。我不知道我的咳嗽声有没有吓到她，但的的确确是吓到我了。我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一刻，心里还真有些害怕。我害怕她会突然叫起来，或者是跳起来，骂我一顿或者是给我一巴掌。毕竟，是我偷窥了她的心事。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抬头，继续低着头为逝者烧纸钱。
那堆火越来越小了，直到完全熄灭再也看不见。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从我身边走过时，她给我留下了一个满含泪滴的微笑，那是迄今为止最让我感到震撼的微笑。记得曾经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世上最美的，莫过于从泪水中挣脱出来的那个微笑。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但是她离去的背影以及被我掐得生疼的手臂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憋了好久的泪，终于从我酸痛的眼睛里滚了出来，和那临近清明雨的一起从脸上不停地往下淌。
杨玉枝，女，汉族，于1973年出生于河南省济源市。近年来，在国内各报刊及网站发表小说、散文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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