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与往事交谈》（外一篇）

与往事交谈

也许是老了，总爱怀旧。

怀旧，使记忆中轻快或苦涩的往事美妙起来。其实这美妙的底里，有着内在的隐痛，心在流血，嘴角还要泛出一丝笑容。

奶奶把仅有的一碗油盐饭给了大哥吃，被在外面玩耍突然回家的二哥碰上，”今天被我捉到了！”在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无非奶奶偏了点心，可僧多粥少，分而食之难塞牙缝，难说老人过分，只是孩子心里有了想法，如今只当个笑话讲了，眼里却有了泪意。贫穷限制了想象，如今哥哥们锦衣玉食，出有车，食有鱼，这样的记忆，只在唇边泛过一丝苦涩，也便淡然了。

小时家贫，兄弟姊妹众多，衣食住行都难。记忆中我五岁时便跟奶奶睡。五岁的孩子睡觉哪有讲那么多规矩？我和奶奶各睡一头，她不让我伸直腿，要像虾米一样弯着，有时睡迷糊了，把脚腿伸直了，奶奶会用她坚硬的老指甲掐我的腿，”个狗婆！”嘴里恶骂，手上不闲，第二天她还不忘教育我一通：”睡觉，要侧着睡，侧龙伏虎仰摊尸。”没有人看见我脚上的瘀青，孩子多了，父母为生计奔波，哪能顾及？我从小便是那种把话埋在心里把痛埋在心里的孩子，其实，也没人倾诉，作为女孩子，本身在家里也处于被忽略的地位。说这些，只是为了回忆，不是为了怨恨，奶奶坟头已经是墓草萋萋柏森森了！

贫穷，也会腐蚀人的行为！事隔多年，往事不会随时间推移变为笑话，只有酸楚留心间！

孩子多，难免打打闹闹，也有温馨和睦。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和大哥二哥端着饭碗，蹲在巷口，听邻居家的收音机播评书：《杨家将》，《岳飞传》，《薛仁贵征东》，《五鼠闹东京》，等等不一而足，快乐的时光像风一样远去，但记忆的長河中，那两个少年的面孔，听着评书的痴迷样，依然鲜活如初！

特别是二哥，在我幼时的记忆中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总是以各种书籍为诱饵，让我为他捶背，扇扇子，挠痒痒，为了看一本书，我会为他不遗余力地捶背挠痒痒，口里还要数次数，一百下为限，一本书便到手了，然后便是我如饥似渴的读书。夏天为他扇扇子，尽管我也热，可想到书的诱惑，热也不觉了。那时候，我读了很多古典小说，譬如，四大古典名著读过，巜封神演义》读过，读《聊斋》因害怕抖抖索索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照着读。那些愉悦的时光如果没有得痴呆症，记忆一点也不会失去色彩，历久弥新。到现在他依旧让人捶背挠痒痒，嫂子嗔怪我从小惯出了臭毛病。记得工作之后文章见诸报刋，二哥还大言不惭地说：“还不是我培养了你！”是啊，我真该感谢他，在我并不绚丽多姿的童年抹下了一笔重彩。感谢有二哥，为孤独的童年点亮一方天空，感谢有书，为幽闭的心灵架起一道彩虹！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往事，美好的总该铭记，伤心的且让它随如水光阴逝去。一颗心，只想盈满快乐，愿小小一念成真！

日子 

日子，是个框架，是一种形式，内容得由我们自己去描摩。我们可以让它浓墨重彩，我们可以让它淡如烟水，甚至可以让它一团漆黑。到了白首追忆似水流年的时候，或口生怨语或心境平和或后悔不迭，仅仅如此，也只能如此。严正的日子，它不恩赐，也不怜悯，更不屈就。

日子，如一只默然的蛛，在暗地里结网，网上黏着各色小虫，这些小虫，就如我们庸常生活的全部。

一个网友说，他非常喜欢《红楼梦》，我在他的空间里拜读了他撰写的多篇关于金陵十二钗的随笔，他独树一帜的见解，另辟蹊径的视觉，让我耳目一新。他说他是做生意之人，生意清淡的时候读《红楼梦》，我调侃他”一手捧红楼，一手挣money，大雅大俗”，对他我是心生羡慕与钦佩的，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如此和谐地共存，绝非俗人能为。日子，被他过得活色生香，他为妻儿撑起一方衣食无忧的生活，同时为自己造设一座诗草遗香的红楼。他的日子，我亦神往，只是无缘识得湘江之畔的他，探得过日子的真谛。

我总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别别扭扭。为生计而工作，乐在其中的日子不多，为孩子奔波忙碌，能被理解的时候不多，与人相处交往时，真诚被嘲弄误解，待人一片赤诚心，落得明月照沟渠。日子，多么凌乱！我静观自己寂寞如禅的日子，如沉船的水手，什么也不做，兀自等待天际一叶白帆。于是，躯壳变懒，灵魂变累。唉！这日子过的……

日子，是日常零零总总生活的内核。生活里不仅有清波荡漾，也有泥沙俱下；不仅有欢歌笑语，也有愁眉苦脸。每个人，既是观众又是演员。记起来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一一有一户人家，生意做得很大，每天晚上算帐，深夜才睡。隔壁一个挑担货郎，每天晚上还喝点酒，吃完饭就唱歌。大生意人家的妻子问丈夫：隔壁每天赚不到多少钱，为什么老是那样高兴？丈夫说：你想他不唱歌吗？妻子说：是啊！丈夫说：那你送一些钱给他，让他把生意做大。这户人家真的把一些钱送给了隔壁人家。从此，挑担货郎变成了大生意人。每天晚上算账到深夜，歌声再也没有了。故事，不让人体味至深吗？日子，居然是这样。当你有了，又没有了。

友人读红楼，他的理想浓缩在物质的底里，他有着深度的精神愉悦和生命哲思，诗意地栖居在物质与精神交错的空间里，悠哉游哉！

日子，究竟是什么？我参而未透，其禅意在生活的酸甜苦辣里细品慢咂，有极致的痛，极致的苦，之后才有浅浅的甜，隐隐的蜜。

而我最大的奢求：日子，最好是道路如高天，智者如流云。

潘兰香，学了医，却做着学医之外的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