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故乡的石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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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代，老家门前，老槐树下有一盘石碾，她酷似一位风雨沧桑后坐化的老人，整天盘坐在那里，关切着父老乡亲的吃喝拉撒；她又像一尊石雕艺术珍品，镌刻和印证着故乡季节的更替和时代的变化。

“吱呀、吱扭，吱呀、吱扭”，这酷似山里刚出生几个月的娃娃，多少个夜里，你把我哭醒，让我醉倒在乡情、乡愁、乡韵里，久久不能自拔。

你从春秋走来，一路唱着亘古的歌谣，四季轮回，从冬到夏。

你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讴歌着山里人的勤劳、简朴，吟诵着山里人的善良、豁达。

小脚的奶奶把你的褶皱不知碾平了多少个来回，碾碎了谷物，碾碎了岁月，碾碎了忧愁，最后把苦难忍痛咽下。

妈妈接过奶奶推碾的木棍，肩负起生活的大梁，怀揣大肚，迈着蹒跚的步伐，推呀，推呀，在百般苦难中又推出了我这个娃……

在20世纪60年代初那个特殊的岁月里，我与哥哥像两头瘦弱而又跛脚的小毛驴，推呀，转呀，从月亮升起，直到落下，一筐筐柿子饼、黑枣、粗糠在你千百次的碾压下，成了我家糊口度日的口粮，这才勉强把一家人救下。

记得红薯面是三年困难时期的奢侈品。妈妈借助碾子你这个特殊的工具，把它做得馋涎欲滴。她把蒸熟的红薯面饼子趁热拿到碾子上慢慢碾压，那酷似陕西凉皮模样的薄皮一张张被扯下。回到家里，用刀把它切成细丝，接着把做好的酸菜汤浇下，吃一口啊，那甜里带酸，酸里带甜，那清新、爽口、淡淡的薯香，真是胜过美味佳肴，每每想起它就直流哈拉。

日子终于好过了。妈妈经常在碾子上碾个韭花、辣椒、豆瓣，糍个糟米面，碾个粉条、花椒和芝麻，把一家的生活打理的有滋有味，锦上添花。

万万没想到改革开放之后，你啊，好像成了被后妈遗弃的娃。说什么有了面粉机、脱米机啦，你落伍啦，你该退休啦。不知啥时，生产队硬是把你给搬了家，失去了你往日的尊严，让你蜷缩、僵卧在村子的角落，满目疮痍，遍体鳞伤，任人践踏。

我日日想，夜夜梦，时代对你不公啊，这简直就是卸磨杀驴。这口冤枉气呀，我何时才能咽下？气归气呀，这毕竟是社会在发展，历史的车轮阻挡不住啊！

在忧虑之余，我突然又萌生了一种担心，碾子碾出的食物粗糙而硬巴，现在的孩子喜欢惯了巧克力的胃口，而对咬不动的那历史岁月，怎能消化……

如今，故乡已经不是我儿时的故乡，碾子啊，我只能在梦中见到你，幻化出与你交往的疙疙瘩瘩，只能在记忆里读你，读出你的沉稳和憨厚，只能在文字中描绘你，感受你往日的容颜与繁华。

石碾子啊，你也想开吧，“各领风骚数百年”，你有过曾经的辉煌，村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就在村头的角落里继续打坐吧，你将会坐化成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积淀成一种最灿烂的中华文化，深深印记在历史长河里的一朵鲜艳而跳动的浪花。

石碾子啊，你注定是我一生要驻足凝望的梦，这乡愁，这乡情，永远不能割舍，终身难于放下。

作者简介：

李阳海，曾用笔名：北山牧人、山丹丹花、北山樵哥等。河北省平山县教育局教研室中学语文教研员，中学高级教师。与人合著（编）《新思路阅读突破》《中考作文考前强化训练程序》《初中话题作文999》等51本教辅类书。还在《语文月刊》《语文世界》《新读写》等近百家报刊上发表知识和学术类文章6000余篇，其中有七十多篇获得国家、省级优秀论文奖。多次被评为省、市级优秀教研员。《石家庄日报》《燕赵老年报》等曾报道过他的教研成果。在《课外语文》《初中生写作》《柏坡风》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几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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