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寒（7）
不过好消息还是很及时，前一天看见的不多几个草菇幼蕾明显长大不少，在小鬼伞的枕集尸体缝隙里，比绿豆略小的草菇幼蕾忽如一夜春风般冒出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为了这个结果，我担心会弄得师傅不好意思。我看着那些菇蕾，就可以想象师傅的笑脸。
下午师傅过来的时候，为了避免师傅尴尬，我就故意躲着他，师傅还以为工人已经按照他的吩咐重新翻房蒸料了。那两个工人也左右为难，同样躲着不敢见老板。所以师傅一个人逛起来，不料一到那间菇房，发现没有蒸料的迹象，恰好另一位工人阿黄（《表哥的悲剧》里有介绍）路过，老板便叫住他问。阿黄其实早也知道出菇了，不过同样怕老板尴尬，就说，听鄢师傅说已经出菇了，不肯翻房。师傅只好自己开门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据后来阿黄说，师傅当时就愣了。
师傅同样是因为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所以主张翻房，但这个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从来没想过满床小鬼伞还能出好菇，以他的丰富经验，一看也知道这一房菇出得是密度恰好而且均匀，除了时间晚点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于没有小鬼伞的菇房。由于这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草菇菌丝基本上把小鬼伞尸体吃掉了，小鬼伞菌盖自溶后的灰色斑痕附着在雪白的幼菇上面，而因为傍晚的通风还没有做，如果通风转色一下，这个痕迹也就看不见了。师傅看见这些的时候，大部分幼菇都开始进入膨胀期了，有黄豆那么大，一夜的差别如此之大，也无怪乎师傅会愣住了。
接下来情况就比较简单了，师傅也不找我，叫阿黄带口信给我说，小心管，希望菇能够长大些。这个我完全理解，因为毕竟是被小鬼伞消耗过一些营养，后面的产量还是存在疑虑的。
这房菇的最后结果很奇妙，菇型一流，几乎没有畸形菇，估计与出菇偏晚，菌丝成熟度好有关；上菇（香港人的习惯说法，就是一级菇）比例高，达到60%以上，这个与密度恰好且均匀是分不开的。至于读者们最关心的产量也相当不错，虽然不算顶级水平，也比平常的平均水平高，这肯定是因为小鬼伞了，否则必然顶级，也就一二十斤的差异。
自然师傅是化悲为喜，隔天早早就过来了，平常他是吃完午饭午休后过来，这天却是送完货就过来了。一则关心结果，二则是要请我吃饭。师傅一到菇场，还没到停车地方，正好看见我在菇房里处理完出来，就停下叫我换衣服，准备出去吃饭，当然也带上了阿黄。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吃午饭时分了。我们去了油松村的一家小饭店，师傅让我们各自点了喜欢的菜肴，他自己还喝了一瓶啤酒，这是特别高兴的了，平素他滴酒不沾。边吃边聊，师傅说了不少话，对于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来说，这是破天荒的了。
但到今天，我还能记得的内容大概就这么几句，一是要阿黄跟我学，二说有知识就是有知识，和他们这些凭感觉的师傅不是一个道道，三是希望今后我们能够发扬光大，把菇场扭亏为盈。
师傅的话当然是给了我们很大鼓励，但也是亚历山大啊，其实这时候我已经感觉到问题不在技术，而是环境。不过师傅还没有环境概念，一时半会也解释不了，所以我口是心非答应下来，却一心一意准备让师傅考虑诉讼路子。
那天是师傅最高兴的日子之一，我回菇场后倒头就睡，估计师傅也差不多，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的感觉真好。
（待续）